時光輪轉中的收穫散文

時光之輪，多情又無情，轉動中，旁若無他，生出亙古永續的希望，又將一切虛妄碾碎。時光之輪，大音希聲，天地默然；時光之輪，大象無形，至大到無外，至小到無內，無所不包，無所不在，立於針尖，傲視蒼生。

近些日子，思維打結，無話可說，無字可寫，彷彿，去年的事情、舊年的想法，歲末時都已交代乾淨、徹底了結。時常覺得，對於有了計時法的人類，年也是有命的，元旦是年命之始，年末爲年命之終。好在，老舊的年命，留下一顆希望的種子，在冬的土壤中凝練，等待再生，再長，再了結，一輪又一輪，一圈又一圈。

假如浩瀚宇宙是無邊無形的永存生命，那麼季節的每一輪必是一次又一次永無止境的再生，是涅槃。沒錯，自然輪轉肯定是涅槃，天地萬物存於涅槃。這個念頭很浪漫，卻多了些悲愴，如此心境中，自己化作一朵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浪花，又像是新撒入土的種子，才冒出一點點芽，新生的年，來不及長出壯實枝丫，來不及吐露情感葉蕾，思和想，情和感，竟無處系掛。

冬日初起，光，慘淡微弱，無力驅散濃霧，那籠罩廣袤田野的白霧，像是把世間的白都攏在了一起。寂寥的腳步，那是趕早人的腳步，敲擊地面，啪嗒啪嗒，帶着乾巴巴的迴響，增添了格外的寒感，大地凍結成一個冰坨子。

腳下，黑灰色土壤泛着白霜，白霜似乎也在冒着縷縷寒氣，沉默到發沉。鳥兒不敢早起，不知從哪兒探出顫巍巍的小腦袋，偶爾發出的鳴叫滿含着不安。夏日，曾在這片土地上演的活色生香，早已沒了一絲跡象。

世界該是睡着了。

那時想，土地也是要睡覺的，跟人一樣，或者，人也是要睡覺的，跟土地一樣。出於童心的好奇，蹲下身，伸出手指觸摸、撥弄，一塊被寒霜凝結的土，很不情願地翻了一個身，滾落一邊，竟然，下面躲藏着一片稚嫩的芽，無辜的，羞澀的。

於是猜想，土壤一定是嫩芽的冬被，便趕緊將那塊無故被揭開的土疙瘩重新蓋上。

明白了，種子在陰暗處發芽，生命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寒冬的希望最深刻。

或是天意，年的首尾之際，心念一沉一浮，沉浮得緊，無意間，心田化作童年寒霧籠閉的晨田，數不清的念頭，幼芽兒萌動，急急探出頭，冀望這古老又滿載新意的天地。人，終歸生於自然，脫不了自然萬物的特性。

念頭，擋不住地四起，心中包容的空間，飄閃過絮絮念頭，清清淡淡的，如無盡碧空中僥倖遊蕩着的雲，翼紗般縹緲。彷彿回到童年，手持白紗製成的網兜，歡跑在灑滿金黃菜花的田埂，仰頭追趕飄忽不定的蝴蝶，照例捕捉下來，一個題目，幾句淡淡的話，或剛令自己激動起來卻又倏然不見尾跡的一尾感動，以爲逮住了一次文緣，卻又斷了線，半空跌落。

我的生活之歌，由兩個旋律交織而成，一個是讀書，一個是寫字，交融成了愜意美妙。人問，何時會最想讀，何時會最想寫？倘若兩股力量同時涌動，怎麼辦？我知道，他們說的是衝動的力量。

之於我，讀書不需要衝動，正如呼吸不需要衝動。若疲乏，便少讀些，甚至不讀，放下書，踏出門，戶外的世界一樣離奇，離奇到不可思議。書，幾乎任何時候都可拿起，任何時候都可放下。拿起來便悠悠讀，放下來就悠悠活。

學生與我聊到生命健康，我說：對於愛讀書人來說，命要緊，有命才能讀書，玩兒完了，就沒得讀了，這種事，不幹！學生誇老師智慧，我笑了，孩童似地笑，感到自己笑中的天真：哪裏需要智慧，一點常識就行。

常識，不正是智慧麼。有的人，高估自己，凌駕於常識，騎馬找驢，閉着雙眼找出路，蒙着心眼求智慧，結果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精神出不來，思想出不來，身體也出不來，爲了不着邊的'虛名幻利，糟蹋身體，竟矯飾爲事業，某一天，連後悔兩個字都來不及說出口，說沒就沒，直接掛了。這樣的自踐，假如也叫事業的話，是不值當的。

命丟了，還讀什麼書？田廢了，還播什麼種？人和地都要休憩，那記憶中寒氣直冒的田野裏，那一塊霜凍覆蓋的土疙瘩呵護着的幼芽，不正是大音希聲的啓示錄麼？休眠中，大腦和體力得以修復，才能萌發新奇的夢。

這樣的夢，很健康，很美麗，醒來時，便見得璀璨肆意若肥沃山野中盛開的絢麗花朵。關乎常識，那就好好地活，才能讀更多書，看更多世界。

我關注常事和常識，常事承載着常識，是智慧之源。於我心中，生命中的事情，哪有標榜的貴賤與高低，看不見觸摸不到的空氣、無色無味的水、天上飄過的雲兒、嘰嘰喳喳的鳥兒、腳邊不起眼的草兒，哪一樣不是天地間的精彩。

冬雨剛止，天空依然陰霾，閒步院中，腳邊的小草，掛着沉甸甸的雨珠，笨笨地在風中搖曳，煞是可愛。不遠處，無人關注的偏僻草叢，那朵朵鑲滿雨珠的無名之花，更是惹人憐愛，湊近觀賞，心生感動，它們這麼賣力地綻放，不看一眼實在說不過去。

不管我如何地感嘆，時光總是這麼一輪又一輪地淡然前行，在無休止的輪轉中，點點的生命無時無刻不在釋放着各自的精彩，你若是心地柔軟，感動便由中綻放開來，你便在時光的輪轉中，多了些別樣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