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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後悔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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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樂樂。她叫歡歡。

愛不後悔散文

他們在大學裏認識。一起讀書,一起畢業,一起找工作。他的老家在四川,父母都是鬥字不識的農民。她是上海人,父母是受過高教的企業家,家境好,眼光高。他們反對她和他在一起。女兒是公主,怎麼可以屈就跟他,還這麼遠。歡歡是個倔強的女孩,在她眼裏,愛情就是一切,如果沒有愛情,活着還有什麼價值,給你再多,也無法生存。

大學畢業的他,沒預想中有一份好工作,每月一千多點的工資。在上海,除了吃飽,只夠和女朋友吃頓飯看場電影的能力。想起大學裏,倆人漫步在校園的大梧桐樹下,風吹起大片的樹葉在肩上滑落。他們一起在社會上做義工,一起趕早看日出。每當太陽徐徐地升起,她總是說,你看,今天的太陽真美。

八月沿海多臺風。和很多女孩子一樣,歡歡最怕下雨時打雷。這時,他會用雙手捂住她的耳朵,然後輕輕地對她說,不怕,我永遠都會在身邊保護你。這時的歡歡總是依在他的懷抱裏,聽着那強勁而有力的心跳,崛着嘴巴做各種可愛的鬼臉。他們對未來憧憬着嚮往。他說,畢業了,我一定讓你做我的妻子。她笑。

歡歡畢業後一直被父母拴着。他們堅決反對她和樂樂之間的來往。她很不安。然後在一次大吵後,她從家裏跑了出來,發誓再也不回去。她找到他,倆人在外租了間房子,過着夢寐以求的生活,日子雖然苦點,卻很滿足,因爲這纔是屬於自己真正想要的家。

每天,她都做着所有主婦都要做的事情。早上很早起來準備早餐,她不能讓男人空着肚子上班。然後逛街找工作。午後,到書店找些烹飪書看看。她覺得,女人什麼都可以依賴,惟有做飯不可以。男人在外忙碌一天,回家能吃到自己親手做的熱飯,應該是給他最好的安慰。

黃昏的時候。她去就近的超市買東西,準備晚飯。大概走20分鐘的路程,會經過紅綠燈,書報亭,醫院,花店,幼稚園...。還能看到很美的櫻花,那滿地灑落的粉白色花瓣,踩上去會有清脆的碎裂聲。她記得,大學裏也有櫻花。當櫻花開得最爛的時候,她會拉着他的手來到樹下。風一吹,滿樹花瓣像蝴蝶一樣隨風起舞,好象在給他們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想到這,就忍不住竊笑。

超市很快就到。走完這條櫻花大道,左轉20米,就是超市的入口。她心裏嘀咕,爲什麼每次來都這麼擠。她推了購物車,往裏面放鮮奶,排骨,蘋果,麪包,絲瓜...還有他最愛吃的翅根和滷鴨舌。順便再買了盤脫俗的文竹。拎着兩大塑料袋沉重的東西,叫了出租車。

放上一首周杰倫的《青花瓷》。古典,優美。歡歡打開隨身攜帶的MP3。她是個害怕寂寞的人,在廚房工作也一樣。對照從書店帶回的'菜譜,按照上面的順序細心地操作。她知道他大概六點左右就會到家,所以必須在他回來之前就做好一切。她不希望他回來她還在忙碌。

燉了好久的湯在撲撲地往上推着蓋子。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扭小了火,把剛買的文竹擺上窗臺,寬寬的大窗臺,有她養的近10種綠色植物,蘆薈,仙人掌,含羞草,茉莉,吊蘭...都是尋常的花草。每天這個時候她都會站在這裏,拿起噴壺給花澆水,如果天氣好的話,還能欣賞天邊絢爛的晚霞,紅的發紫的顏色,拖着他長長的身影從公寓大門外走進。想起他磁性的聲音和熟悉的味道,她臉上露出了沉寂一天的笑容。

兩個星期後。她找到了工作。第一天上班,他故意把鬧鐘撥快了一小時。清早,他拿着DV拍着她熟睡的姿勢。她黑黑的頭髮凌散在枕頭上,臉蛋微紅,嘴巴咕嚕咕嚕不知在嘟噥什麼,像一個毫無防備的嬰兒,輕輕地蠕動,流出的口水溼了大片的枕巾。他小心地搖着她的身體。他說,懶蟲,要遲到了。她睜開眼睛,用水搓着還沒散去的睡意。她說,幾點了。他說,你自己看吧。她驚叫。她說,怎麼會這樣,八點了你也不叫我。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偷偷地笑。他說,傻瓜,我把鬧鐘多撥了一小時,現在還早呢。她擂起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她說,你怎麼這麼壞。

星期天,他們決定要早早起牀。雖然上班後流失了很多睡眠。凌晨五點,拖着半夢半醒的身體,他們來到黃浦江。江面上飄散着淡淡的霧氣,有隆隆叫的採沙船緩慢駛過,他伸手摟過她的肩,要她靠在自己身上補覺。

江霧消散,天空漸白。第一縷陽光透過東方明珠塔射在她的臉上,抹去她身上所有的睏意和疲憊。她像魚兒般從他懷裏掙脫,揮舞着雙臂欣喜地跳躍。她說,樂,你看,太陽好美。

在這一瞬間,他真想把時間所有的承諾都給她。她給他的感動,無影無形。哪怕到了生命的盡頭,只要有她,就已足夠。他說,寶貝,我愛你。她說,我也愛你。他上前輕輕吻着她的額頭。

轉眼三個月過去。他也從一名普通職員升爲部門主管。這天早晨,他吃過她準備的早餐。出門的時候,他感覺頭有點暈,就差點沒站穩。她在背後喊他。他也不知有沒聽到,昏昏沉沉地下了樓。她心裏低低地嘀咕,有這麼急嗎。

在出租車上,他努力地回想。她好象是跟他說,叫他晚上早點回家,慶祝他升職。想起晚上她不知會有什麼驚喜,他微微地笑。

來到公司樓下,發覺人還是不舒服。也許是沒休息好吧,他心想。公司在38樓,在這上班的人很多,走過一條長長的過道就是電梯。他低着頭緩慢地在過道里走,公司的小王給他打招呼,他頭也沒擡。等電梯的人很多,他使勁地往裏面擠,雖然人很不舒服,還有點透不過氣。出電梯的時候,只覺兩眼模糊,他努力用手攙着牆艱難移動,沒走幾步,腦袋一沉,還是摔了出去。

醒來已經躺在醫院。身邊放着水果和鮮花。歡歡坐在牀邊,拉着他的手,眼睛紅腫,臉上掛有未乾的淚痕。見他醒來,鼻子一酸。她說,醒了,你終於醒了。他擡手給她擦去淚水。他說,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嗎。她說,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叫她把病房的窗簾打開。外面一片漆黑,寂靜的星空懸掛着幾滴星火,有一盞很亮,一閃一閃,像是在偷看他們。他說,醫生說我這是怎麼了。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字。他說,是不是很嚴重。她說,不..不會,是你太累了,休息兩天就沒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他說,歡歡,你不許對我撒謊,告訴我實話。

她避開他那犀利的眼睛,低頭看手擺弄着衣角,淚水不自覺地涌了出來。她說,他們說...他們說是白血病。

他堅決不再住院。不管她怎麼求他。

她請假在家照顧他。他說,你明天還是去上班吧,我已經好多了。她沉默。

第二天,她很早起牀。洗衣服,燉排骨,燒上飯。忙好一切,她來到他的牀前,把一杯牛奶和荷包蛋放在牀邊,吻了他的臉。她說,我去上班了,中午自己把菜熱熱。

他決定出去走走。在家躺了這麼久,臉色變得蒼白。

南京路是上海最繁華熱鬧的一條街。他打車來到這裏,看着人頭聳動,店鋪層疊。感覺一切是這麼近,又如此遠。也許是該放棄的時候了。他遊蕩在陌生的人流中。路過老鳳祥金店門口,他遲疑。

一枚普通的鉑金戒指。放在手心,明亮,簡單。

它的背部打造的還算精巧。生動的花紋,伴隨左右兩圈波浪型水線,戒指內側刻有老鳳祥字樣,還有鉑金PT950標誌。他知道她喜歡什麼,簡單,流暢,雅緻和超俗。

很多時候,一枚戒指就預示着一個時代的終結。它所包含的寓意太多,雖然精巧,卻很少有人會輕易付出。他不知道這一刻還應不應該給她。

3天后。他跟公司辭了職。簡簡單單,他踏上了回家的路。他沒敢告訴她。

好久沒回家了,不知父母能否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火車上,他想起她一大早叮叮噹噹地在忙碌,他窩在牀上,一動沒動,直到她走到牀前,把早餐放在他身邊,他才偷偷地看了她,她的臉色因睡眠不足而顯得暗黃,眉心緊鎖。從他出事她再也沒笑過。他很心疼。

等她上班後,他找出指和筆。他想他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走時,他沒留下一個字。有太多想說的,他知道這一輩子都寫不完。他把戒指壓在紙上,他知道她明白。

火車在粗曠的田野上飛快地狂奔。經過高山,河流,隧道,村莊,城鎮...,那一閃而過的記憶,這一刻,顯得倍感珍貴。他想起小時候看動畫片,每個情節都努力把它咀嚼在腦中,他好想火車沒有終點,如果它能永遠地奔跑,那就是一部永不會劇終的風景。

看風景的心情。除了思念,並不孤單。他坐的是省際慢車,連廁所過道都站滿了人。有的打牌,聊天,睡覺,磕瓜子,看報紙...,誰也不認識誰,當然誰也不會注意,這裏還有一個因他們的存在而感到安慰的人。雖然他們並沒做什麼。

歡歡下班回家。首先看到的就是他擺在客廳茶几的戒指,還有一張白紙。她知道他不想連累自己。這個傻瓜,她在心底低低地咒罵。眼淚滴在白紙上,迅速地化開,她像一個受了很大委屈的維尼小熊,這一刻,只懂用淚水來訴求。

一個星期後。她向公司請了假,摻着忐忑的心情踏上西進的路程。她想,她一定會找到他。

在四川老家,她看到了面容消瘦的他。他家住的還是那種簡陋的泥土房,跟都市的高樓相比,感覺更多的是渺小和弱不禁風。進門的時候,有一股刺鼻的草藥味迎面撲來。他看到她很驚訝,他知道她是個倔強的女人,沒想到她會這麼執著。他說,你不該來的。她說,你並不瞭解我,你以爲你走了,我會放棄,會忘記你,或者感激你的偉大。你錯了,我會恨你一輩子。他沉默。

她說,我們回上海吧。我會想辦法把你的病治好。

他笑。他說,你覺得可以嗎?我每天都在喝父親採的草藥,明知道沒用,還是想給他們一份安慰。欺騙,我不想再給你。

山裏的景色比城裏活多了,到處都是生命的渴望。她說。

樂樂家的後面是一座小山,她堅持每天陪他一起看日出。他說,你知道現在我擔心的是什麼?她說,什麼?他說,回來的這幾天,我每天一個人站在這山頂,不管的呆多久,都只能看到一片空白。她轉過頭來看着他,看到他眼睛裏透露出深邃的空洞,她的心忍不住地顫抖。他接着說,就因爲少了你。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敞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他,越抽越緊。早起的陽光照在臉上,有毛茸茸的感覺,像撫摸在一件進口的貂絨大衣上,心裏暖暖的。她說,樂,我喜歡這裏,我不走了。他的手順着她的頭髮慢慢地滑落,看到她的嘴脣被風吹的乾裂,像一株處在暴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花朵,美麗,柔弱。她不屬於這裏。他說,你還是回上海吧,那裏有你的工作,親人,朋友。她說,我是不會回去的,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他們的淚水緊緊地交織在一起。

時光飛逝。終於,他病得連牀都下不了。看着他一天天地消瘦,連張口吃飯的力氣都沒,身體骨瘦如柴。她恨自己的無能爲力,無法替他分擔,眼睜睜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遠。爲了讓她離開自己,他拒絕喝藥,不再和她說話。他知道她每晚都在哭,淚流過後,給他的還是彩虹色的微笑。他心裏自責,矛盾,痛苦,他不想看到她在失去他時的痛苦,他愛她,深入靈魂的愛。

早晨的陽光還沒睜眼。她來到他的牀前,今天他看去很特別,眼睛亮亮的,給人一種健康的錯覺。他說,你扶我去後山走走,曬曬太陽。她說,太陽還沒出來,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再陪你去。他用手努力地撐起身子。他說,你看,我很好,如果再躺下去,都不記得太陽是圓還是扁了。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還是這麼幽默。

低矮的小山,留下他很多的足跡。她裹緊着他身上的大衣,她知道他怕冷。他說,小時候我經常在這山上掏鳥蛋,逮野兔,抓松鼠...,那時家裏還有隻大黃狗,一天到晚跟着我,就像我們現在一樣。每次我和它都玩的污漆抹黑,摔得鼻青臉腫,回家老媽罵我,老爸就罵大黃狗,你說好不好笑。

她終於看到了他眼裏的笑容,彷彿已回到了過去。一隻野兔從腳邊飛奔而過,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他說,等我身體好了,就逮野兔你吃。她感到心底的抽搐。她說,會有機會的,一定會。

山頂的青石板經風雨的打磨,變得光滑,剔透,上面閃爍着晶瑩的露珠。他說,你說我們倆誰更幸福。她說,當然是我。他說,不對,是我。他頓了頓接着說,幸福有很多種,但對於一個擁有真愛的人來說,我病了,有你在身邊照顧着我,我走了,扔下你一人獨自承受世間最狠的痛苦。你說,誰更幸福,難道不是我嗎?

她沉默。她不懂愛情的滄桑和哲學,她只知道遇見了他,她學會了怎麼去哭。

她說,樂,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她說,在黑龍江省,有一個地方叫扎龍,這裏生活着一種美麗的動物,叫丹頂鶴。這一年有對年輕的丹頂鶴,它們第一次做了父母,有了兩個孩子,夫妻倆很開心,興奮,隨着孩子慢慢長大,它們教會了小鶴怎麼覓食和飛翔。轉眼秋天快來臨,很多侯鳥都南遷過冬,它們也帶着孩子準備南飛。可不幸的是,這時有隻小鶴不小心撞在高壓線上,折斷了翅膀,着急的母鶴趕緊停下,試圖引導小鶴重新飛向藍天,可卻都已失敗告終,眼看秋天越離越近,捨不得孩子的夫妻只能每天守在小鶴身邊,輪流照顧它。終於,秋天來了又走,冬天也到了,河水結冰,天氣寒冷,它們再也找不到食物,凍得瑟瑟發抖。當人們發現它們的時候,小鶴躺在雪地早已僵硬,母鶴耷拉着腦袋立在風中,也已經死去,人們上前抱起她,發現她的身體很輕很輕,她已經耗盡身上所有的血液和養分。

獲救的雄鶴經人們的精心照料,逐漸恢復了體力。當他被重新放歸自然的時候,人們發現他每天都在妻子和孩子遇難的上空徘徊,嘶鳴。黃昏時,會看到他獨自站在風中茫然的身影,蒼白,無力。雖然他的一生還很長很長,但他只會孤獨終老,直至死去。

陽光帶着生命的味道,照在臉上,那是一種奢求。她說,樂,你看,太陽真美。她的手撫摸着他消瘦的臉,任由光線蒸發着珍珠色的淚水,她知道他已經睡着。

她掏出褲袋裏的戒指戴在手上,看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想告訴他,不管他在哪裏,她都會永遠守護在他的身旁,陪他走完陽光下的風景。

天空的蝴蝶在忽上忽下前後追逐嬉戲,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她拾起蒼白的臉,閉起眼睛,伸出手用皮膚去感受生命的芳香。

堅定,守侯,純潔,唯一,是大自然的承諾。也是她們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