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溫暖散文

記得2013年秋，雨一直下。都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其實不然。

2013年10月30日，地處城郊的一所農村初級中學A中，居然破天荒地得到了7箇中級職稱指標的名額。對於已經好幾年沒來過中級指標，共有24個符合條件的中級職稱候選人的A中，7個指標不過只是杯水車薪。誰都清楚這個平均年齡已經超過45歲中級職稱教師近乎飽滿的農村初級中學，下一次職稱來臨不知道會是哪個猴年馬月，競爭當然比哪一次都要激烈。大凡自我心裏評定有機會爭取的，私底下都是卯足了勁兒暗暗準備各種評職所需。

在有17個同志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遞出書面申請，私底下不少同志有些激動的情況下，學校沒有像往年一樣快刀斬亂麻。畢竟能否妥善的解決好這個問題，從近處說將直接決定大家對學校行政領導班子的信任度和學校內部的團結；從遠處講將影響到每個參評同志的積極性乃至影響學校未來的發展。於是，職評小組決定聽取方方面面的意見，認真研究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職評方案。在中級職稱名額下來的一週裏，職評小組似乎很平靜。

不過誰都都看到，在這一週裏面，每天打完點滴上班的校長，日子過得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輕鬆。他很糾結，用他的話來說：“手心手板都是肉啊，舍誰會不疼？”爲想出一個更公平公正的解決方案，從沒有失眠過的他開始嚐到了睡不着的滋味兒。

結合學校的實際情況，一週後，在領導班子深思熟慮和廣泛徵求各方面意見後，一個頗人性頗公平頗便於操作的方案出爐：將參加評審的同志分爲年長者和骨幹教師兩大類，將工齡爲20年以上，年齡在40歲以上的同志劃爲年長者，投放3個指標，餘下的均爲骨幹教師，投放4個指標。這樣既照顧了年長的同志，又考慮了學校長遠的發展，打破了以往完全論資排輩吃大鍋飯的傳統，激發了年輕教師的工作熱情。同類別的再按照教齡、德、能、勤、績等具體量化計分，公平評審晉級。

只是要讓17個同志爭奪7個名額，競爭還是顯得激烈了些。從大局出發，通過領導找了參加評審的部分同志個別談話，有6個同志高風亮節，提前宣佈退出，5個年長者爭3個指標名額，6箇中青年骨幹教師爭4個名額。看上去局面似乎緩和了些，由於留下的同志也都是競爭力最強勁的同志，所以競爭的激烈程度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減輕。所有的人都明白，11個同志爭奪7個指標名額，註定有4個同志會失望。不管怎樣，終於可以按照規定的程序進行民主測評、職評小組測評、行政班子測評。

10月30日上午11點左右，持續多日讓很多人糾結到夜不能寐的中級職稱評審之事終於揭曉，會議室裏，校長代表職評小組宣佈甘、譚、文等7個同志晉升中級職稱，林、廖等4名同志落選。

校長剛宣佈完，有人瞬間崩潰，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哭者何人？林也。

林，年近50，教齡26年。若是初識，一定會以爲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卻總是穿得漂漂亮亮的女人一定是被家人捧在手心兒的寶。她見人總哈哈笑着，你幾乎聽不到她有什麼抱怨，大家都拿她她當開心果。其實熟悉她的人，無不爲她豎起大拇指，因爲這個柔弱的女人身上，可是把一個家的重擔擔在了自己身上。她就是那個爲自幼殘疾的女兒和多年失業在家不幸患上肝硬化的老公撐起天的人。也許是期盼晉級太久，也許是家裏久積的不愉，得知落選讓她突然不能自持。

其實還有一個落選者，廖，一走出會議室，也是情緒失控，幾乎暈倒。廖，46歲，工作20多年，她也算是個不幸之人。多年前失去了3歲的兒子，離婚，對生活一度失去希望，導致她幾乎關掉心門，基本上不與人來往，甚至連自己的手足兄弟姐妹，也無什麼來往。前幾年好不容易走出陰影，找了老實的.山裏男人結婚生子，可待兒子漸漸長大，卻發現這兒子與常人有異，不但是明顯智力有問題，而且視力差到極點，運動時手腳極爲不協調。爲這兒子，她竭盡所能，可是收效甚微。

看到她們傷心欲絕的樣子，考慮到兩位同志家庭的特殊情況，在安撫之餘，校長在聽取了職評小組成員的意見後決定抱着一線希望去幫幫她們，決定臨時召開7個入圍者的緊急會議。

會議在校長辦公室進行。行事一向乾淨利落的校長面呈難色，介紹了情緒激動兩位落選老師的特殊情況後，幾乎是有些吞吞吐吐地號召大家讓出兩個指標名額。他知道現在這樣做有點過分，畢竟這多少可以增加收入中級職稱已經是人家囊中之物啊，畢竟A中來個指標是這樣不容易啊開始。

誰也沒想到不容大家思慮，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響亮而乾脆的聲音立刻響起：“我讓！”（後來才從校長嘴裏知道，其實他早在校長召集緊急會議之前已經表達過讓出指標名額的意願）說話的是本次中級職稱晉升競爭中以優勢分數入圍的譚同志。

譚，一個盡職盡責，任勞任怨，有見地有魄力的專職體育教師，縣級學科帶頭人，所帶的男子籃球隊多次代表學區在縣級比賽中獲得殊榮。

一句簡單的“我讓”在此刻聽起來確實如雷貫耳，大家立刻向他投去了欽佩的目光和熱烈的掌聲，還說了些由衷讚美的話，校長的表情似乎輕鬆了些。

不過很快校長辦公室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低着頭，誰也沒有勇氣直視他人，也沒有勇氣讓別人直視，氣氛顯得很緊張，因爲大家知道這個會議的目的是希望能讓出兩個名額，還有一個，誰來讓？

畢竟對一個普通教師而言，晉升中級職稱堪稱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它關係到自己切身利益，畢竟A中又是個地處城郊中級職稱近乎飽滿的特殊學校，來個指標是那樣的不容易。

沉默， 校長辦公室裏除了菸圈兒在肆無忌憚地擴散，就只剩下沉默，近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1分鐘，2分鐘，3分鐘，10分鐘15分鐘……時間彷彿凝固一般，每一分鐘都那樣漫長。

20分鐘過去了，辦公室裏依然是沉默，還是沉默。所有的人繼續低着頭，每個人都在思量，都在掙扎。

不知好過了很久，一個略帶羞澀的聲音終於打破了沉默：“我讓吧，畢竟我還年輕，不管等多久，我應該還有機會。”

說話者何人？文，一個本次中級職稱晉升競爭中以優勢分數入圍者，年輕有爲，踏實進取，開拓創新的年輕語文骨幹教師，兼本校語文教研組組長 。

當人們反應過來一切都那麼真實時，在坐的各位終於都擡起了頭， 掌聲響起了。辦公室的空氣終於開始靈動起來，大家終於輕鬆了，對譚和文溢滿了欽佩、讚美、感動的話。此刻，譚似乎格外高大瀟灑，文也比平日更嬌羞美麗。

當落選的兩位同志得知消息趕到時，早已是淚流滿面。其中一位站在兩位高姿態讓出名額的同志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泣不成聲的嘴裏反覆喃喃：“真沒想到，謝謝，謝謝！”也許任何語言在此刻都不如“謝謝”來得由衷和恰當。

10月30日下午5時許，校長最終宣佈7個指標的最終歸所，A中的中級職稱評審工作終於塵埃落定。

2013年的秋天，因爲有譚和文，A中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