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葛朗臺的淵源散文

真是一個小葛朗臺！我每每這樣開着女兒的玩笑。

小時候用鉛筆，即使到了最後成了拿不上手的鉛筆頭，也捨不得扔，總是用紙卷個筒插進去再用，也不知跟誰學的。稍大時領着上超市，看上了什麼，我說給她買，但要用她自己的錢。於是，她說什麼也不肯買了，即使饞得流口水也忍着。往往是我看不過眼，偷偷給她買了拿回家。這時她也就吃了。給她瓶飲料帶去學校喝，總是把瓶子裝書包帶回來，說留着好賣錢！

她自己的小貓儲蓄罐裏裝着她姥姥、爺爺及姨姨們給她的零花錢，經常拿出來數，但數到最後數量只會增多不會減少，因是她自己的錢所以捨不得花。裏面面額一樣的，整整齊齊紮在一起，她小時候最願乾的事就是數錢。每次拿出儲蓄罐的錢來數，只見小眼睛亮晶晶的，於是我就嘲笑她是守財奴葛朗臺。去年當知道我們買房時，小葛朗臺居然很大方地說：這些錢你們都拿去吧。這是她攢了多年的啊!還問，買房借了錢，需要我怎樣節儉？我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深感好笑又感動於她的懂事。

我記憶力不好常忘了關廁所的燈，只要她看見了準會一邊去關燈一邊批評開了：誰這麼不節約電！

搬到新家後，已經讓高三的課業快累瘋了的她，居然還有心思算計：媽媽，咱在原來的家可以種菜，水也不用花錢；搬來了，買菜得多花錢，水也得花錢，花銷就多了，還是搬回去吧。見不可能回去，就又提議，讓她爸爸把洗臉盆下面的管拔出，放到塑料盆中，好用洗臉水沖廁所！

因她晚上買不上飯吃，她爸爸給她買了個保溫飯桶帶晚飯，我中午做好飯菜讓她吃，爲避免重樣她吃絮煩了，端上午飯，我就又準備晚上的菜，她就說，媽媽，帶中午菜吧的，省的麻煩還浪費煤氣。

我想，即使上了大學遠離了我們的眼，也不用擔心她亂花錢，因錢從她手中花出去她是會很心疼的。其實也沒有缺了她的吃喝，而我又是個大手大腳的人，不知她怎麼這麼節儉。細細思量，女兒大概是深得了她爺爺的真傳。

記得近二十年前剛剛嫁到他們家時，我十分不習慣。公公過日子的仔細程度真的讓人受不了。

因婆婆一直有病所以很多家務都是公公在打理。

記得生女兒坐月子時在婆家，有一次我挖面要調，因紙面缸蓋上有多年的積灰，我怕沾到手上，於是僅僅兩個手指捏着麪缸蓋，掀得低了點，面瓢上有一點面被缸蓋擠到地上，被公公看見了，沒好聲色說：“怎麼這麼不會過日子，掉到地上的面說一斤誇張，半斤是有！”其實，連半兩也沒有。當時我就臉上掛不住了。在自己父母手中哪受過這種重話？年輕的我畢竟才過門不久，被公公批了，怨得不行。當丈夫回家後，我就賭氣說：“你趕快給爸爸錢吧，我浪費了家的面了。”

另有一次是淘米，說實在的，上有姐姐下有妹妹的我在自己父母家時真的未做過什麼家務，偶爾掃掃地，媽媽還說我掃得像無眼蟲（蜈蚣）腿，所以也不知道怎麼淘米，只是兩個瓢倒來倒去，但總有一些米不聽話漂在上面，我倒水時它們就隨着水流出來了。雖然看見流出的米很心疼，但我也無可奈何，因不好意思問臥病在炕的婆婆，怕婆婆笑我念書念愚了，什麼也不是。當公公回家看到水道里的米時，又是一通批！不好意思反駁長輩，那時惱羞成怒的我不反省自己的笨手笨腳，只有背地裏朝着晚上下班回家的丈夫強詞奪理說：“這是我媽媽拿來的米，糟蹋了也不用你家管！”現在想想近二十年前的自己都可笑。慢慢的時間長了，知道公公節儉的習慣，再挨批也就不再生氣上火了。

公公自己經手蓋了兩棟房子，全是從牙縫省吃儉用才蓋起來的。用他的話說，連根燒火棍都是自己辦置的，再加上婆婆常年有病得花錢看，日子不節儉不行。聽嬸子她們說，公公穿鞋，因右腳穿得重，所以經常是右腳的.鞋已破，而左腳的還好好的，於是公公就買兩雙一樣的鞋，等右腳的都破了，把兩隻未破的左腳的鞋做一雙穿！兩隻鞋是一順的，腳該多受氣！公公的節儉由此可見一斑。

一次公公說丈夫傑不會過日子，知道傑的節儉的我挺好奇他怎麼不會過日子的。原來，公公念念不忘的是丈夫讀高中時把臉盆讓人家偷去了的事，說他那麼大個人連個盆也看不住！其實我知道讀高中時早上洗臉的情形，同學去跑操，值日打水回來把臉盆一個個擺開，倒上水，傑跑操回來臉盆不見了，全校一樣的臉盆有的是，上哪找？讓人家偷了臉盆，竟成了傑不會過的證據！丈夫不會過日子的另一個“罪證”就是：高中畢業時沒把穿壞的鞋拿回家留着賣破爛。可是想想，二十歲左右的大小夥子那會這麼仔細會過？

但想不到的是，不愁吃穿的女兒卻隔代秉承了她爺爺的節儉。其實，這大概是天性，因爲她和爺爺相處的時間真的很少，僅僅是逢年過節纔回家。而且每次帶她回家，平日裏節儉的爺爺總是把捨不得吃的好東西拼命地往他孫女碗裏揀！

真是天生一擔柴啊！聽，小葛朗臺又在吆喝了：媽媽，這些演草紙放哪啊？好留着賣廢紙！(草於2010-1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