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散文

“秋分，晝夜半分寒暑均，陰陽相平斂氣神。”日升日落一日，月盈月虧一月，寒來暑往一載，歲月悠悠，又是一載秋日。於農人這個季節是收穫希望的季節，於文人這是一個傷情的季節，於我這閒人卻又是一季的更替，日日月月年年，但覺年月忽忽，渾然驚覺歲月過。給父母打電話，電話那頭是母親農忙收穫後的輕鬆與愉快，今日這家拉家常，明日那家打小牌，雖然女兒們都不在身邊，日子卻簡單滿足幸福！這便也是我想要的父母晚年吧！

放下電話卻想念家鄉的種種，近日隨着年紀的增長，對遙遠的那個村莊，對遙遠的逝去的年少時光一日一日地想念起來！暑假帶孩子回父母家小住，清幽寧靜的傍晚，輕霧漫籠的清晨，星辰閃爍的夜空；園子裏新摘的翠綠青菜，父母從魚塘網回的鮮魚，廚房裏傳出的誘人菜香！至夜，依牀撫卷品讀一縷墨香！安寧靜謐，無思無慾，滌塵洗心！人生以這樣的心態和狀態來生活，何羨淵明先生的“採菊東籬下”呢？

說起菊，心底拼命想念深秋季節滿山滿埂的野菊花來，想起野菊花便也想起漫山漫野瘋跑的年少歲月來，原來真是初老的症狀了。人生過半，萬事看淡，唯留一顆易感孤冷自尊的心來，雖不至於傷春悲秋，卻也時時感慨萬千！這野菊花便是每年每年深秋到來時無盡的相思！其實多年未在深秋季節回到家鄉，我根本不知田埂山野還有沒有滿眼滿眼陽光下耀目的那一片金黃色。多少年過去了，很多曾經的記憶中的東西都已不在，如夏夜裏的'螢火蟲便是銷聲匿跡好多年，再也沒有“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情致！所以也不敢肯定曾經絢爛一個秋季的野菊花是否也消失於各種的生態破壞！

野菊花的時代是初中豆蔻年華的時代，近日思及過往，憶起最多的不是高中的水深火熱，也不是大學的對酒當歌，卻是淡淡的懵懂的怯怯的初中生活！這卻是何解？竟是因爲回憶也是從最初的懵懂慢慢開始成熟的？想念關於某段歲月的物事應是想念與此物事相對應的年代了！那段日子雖然物質貧乏，卻是極其快樂，這種快樂還是兒時延續的無知無覺的快樂，沒有高中時代課業沉重的揹負，沒有大學時代無聊的傷感，而是純粹、清澈透明的快樂！野菊花的瘋長是那個時候放肆的快樂，沿着田埂，沿着山坡，一團團，一簇簇，你擠着我我擠着你，你爭着綻放，我爭着鮮豔，跳躍地，活潑地，靈動地，恣意地歡樂！簇擁在你的面前似乎在爭着搶着告訴你她們有多快樂！

每週日下午是返校時間，相約的女孩子們穿過一條條田埂，走過一個個小山坡，山上是不老的青松，稻田裏是收割後的谷茬，田埂是開滿的野菊花，行走在金黃色的年光裏，行走在簡單快樂的歲月裏！每每思及，恍若一夢！鼻尖似乎還縈繞着淡雅的菊香，那一小朵一小朵的花清雅潔淨，羞怯可憐，可一朵朵變成一簇簇時卻像變了性子般肆意張揚起來！

客居南方十多年，小城常年青綠如春，偶有的秋日轉瞬即逝，鄉間小道亦尋不到野菊花，這相思便一日一日重起來，可“近鄉情更怯”，想着回去看看，又怕家鄉的鄉間也尋不到她們的蹤跡，這種小心思總也難於啓齒問父母！若是問道：“我們那裏的野菊花開了沒？”父母只怕很是莫名其妙吧！

想念一種東西是想念一個年代，一段歲月，野菊花的年代是無憂純粹澄澈的年代！如今過盡千帆，雲捲雲舒，心思雖不雜卻沉，日日地便念起來乾淨澄明的日子！“心無物慾，即是秋空霽海”！人最是無慾無求的時候便是那個時候吧！如今爭來搶去，爲物所累，爲情所思，爲欲所困，哪得一日清靜無爲呢？縱是日日修心，夜夜靜思，心底總是染了塵埃，擦拭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