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永遠韶華不老的散文欣賞

您若永遠韶華不老，可好？我親愛的姥姥。

那天，我們一大家子歡聚在一起，爲您祝壽，恭賀您的八十大壽。您穿着大紅色的雲錦緞襖，坐在炕上，柔柔地笑着，充滿着慈祥。那件衣服還是我過年前給您置辦的春裝，母親爲您悉心加固了釦子，您一直沒捨得穿，和其他新衣一樣收拾的妥妥地放在櫃子裏，一貫埋怨我們亂花錢。平日裏身上穿的總是那幾件漿洗的泛白的舊衣，來來回回，總是那幾件，您總說，在家呢，橫豎又不出門，穿的那麼光鮮亮麗的，多少不自在。的確，這幾年兒孫們給你添置的四季衣裳不少，但總也沒見您痛痛快快地穿過幾件，大多都是壓箱底的結局。

一進門，我就看見你的'紅襖，那麼鮮紅，那麼豔，像太陽似的，看得人心裏都暖暖的，瞧，我選的衣服多麼的適合您，耀眼的洋氣。看見我，您眉眼俱笑地樂呵着，嬌嗔道，你怎麼回來了？母親告訴您我有事耽擱，原本回不來的。來看你啊，這麼多人哪裏會少的了我呢。您依舊柔柔地笑着，像彌勒佛一樣的笑容，慈祥，關愛，無私。上次看見您的笑容，還是春節的時候，您還打趣着讓新進門的外孫女婿給您磕頭拜謝紅包來着，您還記得嗎？轉眼都近半年了。

時值初夏，我早已急不可耐地換上了夏裝，清涼的短袖外加半袖小外套，可您還是一身厚實的春裝，裏面還套着羊毛衫，我擔心您穿的太厚，摸摸手，微熱尚可。我問您，熱不？您看着我光裸的胳膊問，冷不？我說不冷，您說不熱，剛好。拉着我的手，您依舊是柔柔地笑着。您說家裏早晚涼，沒有城裏那麼熱，穿着溫熱適宜，剛好，年齡大了，比不得我們年輕小輩火氣大，身子怕涼。您絮絮叨叨地說着，我應和着，舒服就好。嫣紅的錦繡緞襖襯着你經絡分明，枯槁削瘦的雙手，惹眼的刺目。您總是這麼一副瘦弱的身材，身量本就高大，愈發凸顯了您的削瘦，印象中自小就沒見過您雍容大氣地胖過，勤勤懇懇這麼多年，縈繞眼前的總是這副日漸單薄的身影，瘦的人心中隱隱地泛着心酸。

兒媳們在廚房裏張羅着飯菜。兒女小輩們圍坐在你的身旁，嘰嘰喳喳絮絮叨叨地說着話，您樂呵地聽着，聽清楚了您就和我們一塊鬧騰地笑着，也敘敘地說着，沒聽清楚的時候，您也樂呵地笑着，看着我們嬉笑地玩鬧。知道您耳朵不好，我們都是一句一頓，放大聲音的說着，笑着，陪着您。您敘敘地問着我的工作，生活，我說都好，不忙。坐在炕沿上，離您那麼近，感受着您暖心窩子的笑。整間屋子都回蕩着笑聲，熱熱鬧鬧的，您那天的興致也很好。所有的幸福歡樂好像被刻意放大了無數倍，卻又透着不真實，讓人爲之動容。

我私底下問過母親，確實，距離您的八十大壽還有兩年，您的生辰大抵和我一般，都是陽曆五月，今日纔是月初3號，準確地說，壽辰本是下週，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您這次病了前後兩個多月，從去年冬天起，身子一直不大利索，兒女們都揪着心。大舅提議，想趕着五一的節慶，給您辦一場生日宴，以恭賀80大壽爲名，衆兒女們一致贊同。那天，您四兒一女，兒媳女婿悉數到場，嫡親孫子輩中九個回來了七個，晚輩中現已成家的表姐和我也都帶着孫女婿回來，整整一大家子，歡聚在老屋裏，比過年還熱鬧喜慶，難得的兒孫滿堂，您笑的合不攏嘴。大家給您戴了壽星帽,端坐在院中，簇擁着您拍照，鏡頭中您的銀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柔柔的笑容散落在午後的院落裏。

在自家的老宅裏，您總是笑得這麼舒心，這麼愜意。不管走到哪，您也總是割捨不下這座老院子，整日惦念着，到底是故土難離，住了大半輩子，每一縷呼吸都與這座老宅休慼與共，那是一種融匯到骨子裏的深刻和久遠。在西安養病的時候，住在大舅家，您三天兩頭鬧着要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您總也不安心，大舅們哄着慣着，說過兩天就送您回老家，您就跟小孩一樣天天數着日子過，到了時間又說過兩天，您就不高興了，兒女們終是拗不過您，回家的日子，您一大早就起牀收拾好自個的包裹，巴巴地坐等着。就是在我家小住的日子，但凡超過三天，您就嚷嚷着要回去，惦記這，惦記那，家裏的貓貓狗狗，一花一草都是您的惦念。母親總怨嘆，就想一日三餐伺候您吃的妥妥的，可總也留不住您。只要一回到家，您就樂呵了，好似萬事都順心，自在了。

我們明白，您是不願意給兒女們添麻煩，一輩子自立好強，撫育這麼多兒女，如今，兒女們想要奉養您，卻總抵不過您骨子裏的執拗，您可知道，兒女們甘之若飴，哪裏會嫌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