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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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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烏鴉留下的神祕劃痕】

我喜歡坐在故鄉的山坡上,看太陽慢慢落山,看羊羣慢慢回家。故鄉沒有多高的山,有山坡。黃昏的時候我就坐在山坡上看對面的山影,樹影與人影。還有烏鴉的影子。我不喜歡烏鴉。但喜歡烏鴉在山坡上神祕劃過的影子。我曾越過一座又一座山,去找尋那些神祕的影子與劃痕。一棵樹當住了我的去路。一棵樹輕而易舉地擋住了我的去路。我像在白天一樣繞過那棵樹,失敗了。那是在黑夜。許多年後我明白,在黑夜最難繞過的就是一棵樹。我想白天情況會好一些,一切都昭然若揭。我曾在白天看見了漂亮的叔母,還有叔母漂亮的汗巾。那絕對不是一次意外。我看見了整個的叔母與叔母的整個的汗巾。它毫無遮攔地晾曬在一個最漂亮地方。周圍是安靜的羊羣,羊羣周圍是茂盛的水草與沼澤。一隻不安分的小羊羔與它的小蹄子陷了進去。我想幫幫那個小羊羔與它的小蹄子。誰知越幫越糟。我意識到小羊羔與它的小蹄子很迷戀這種陷落。我費了好大的勁就是幫着它不斷的陷落陷落。小羊羔與他的小蹄子也在不斷地幫我一個勁地下沉下沉。我們都很快樂。小羊羔一個勁咩咩地叫。我剛要咩咩的叫,看見了烏鴉。烏鴉繞過叔母的身體,繞過叔母漂亮的汗巾,繞過沼澤。我扭過頭,小羊羔也扭過頭,我們看見茂密的水草,還有溼潤的沼澤。白天一切都那麼昭然若揭。我喜歡沼澤,像喜歡喜歡昭然若揭一樣喜歡沼澤。沼澤的真正誘人之處在於它帶來那麼多神祕的快樂。實際上它本身就是一種很神祕的快樂。我看過一部電影,有一羣小戰士,深陷沼澤之中,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十分絕望,沒有任何快樂可言。這不能怪小戰士,也不能怪沼澤。我一直想:如果烏鴉飛過,如果烏鴉留下神祕劃痕,整個沼澤會有很大的不同,整個山坡會有很大的不同,對面的山影、樹影與人影,乃至黃昏都會有很大的不同。

抒情散文5篇

  【二、藍天與白雲兩小無猜】

黃昏到來之前,山坡上陽光明媚,到處都是羊羣與孩子。有羊羣的地方就免不了犄角相向。一隻與另一隻,一羣與另一羣,都僵持着,沒有一方心甘情願做出退讓。一場雨也改變不了這種僵持。不過孩子們還是散了,雨還是住了,彩虹出來了,溼潤的山坡上一片歡騰。那彩虹穿過了整個山坡。孩子們便在整個山坡上歡騰。歡騰夠了,發現那兩隻犄角相向的羊還在犄角相向。沒有誰願意打破那種迷人的僵持,僵持便一直在那裏僵持着。有一隻眼睛裏滿是雨水,另一隻眼睛裏滿是彩虹。眼睛裏滿是雨水的那隻使勁地打了個激靈,水珠四濺,有一滴水珠濺在一個孩子的臉上,孩子打了個激靈。山坡上所有的孩子與羊羣都打了個激靈。然後是一片歡騰。眼睛裏滿是彩虹的那隻例外,一直美好的僵持在那裏。它看着彩虹,一點點汲起山泉裏的水,然後噴灑在整個山坡上。它曾經在那個山泉邊喝過水,山泉的水清澈極了,裏面的天比它頭頂的天還藍,裏面的雲比它頭頂的雲還白,裏面的草比山上的草還綠。它喜歡把自己的頭整個地浸在水裏。一直浸在水裏。一隻小蝌蚪游過來了,在它的耳朵裏遊了一圈,又遊往別處去了。感覺很美妙。更美妙的是一個頑皮的女孩子,像它一樣,先是把手整個地浸進泉水裏,看見了泉水裏的藍天白雲綠草,就把整個身子浸進泉水裏。那羊看着小蝌蚪繞着女孩暢遊過來暢遊過去,最後親密地撕磨在一起,也身不由己地把自己整個頭伸向了女孩。伸啊伸,總是差了一截。只好繼續伸。這時候 “撲通”一聲。是的,“撲通”一聲,一切都亂了,一切都散了。山也散了,雲也散了,女孩也散了,小蝌蚪也散了,彩虹也散了,散得好快好快。它使勁搖晃了一下自己的頭,看到了山坡上烏鴉神祕的劃痕。它妥協了,它感覺真個身子都軟軟的。特別是它的四條腿,一條比一條軟,像踩在雲朵上一般。對,就是踩在雲朵上。踩在雲朵上真舒服啊,比把頭伸進泉水還舒服。它使勁在雲朵上打了個滾,更舒服了。它又打了好幾個滾,一次比一次舒服。它想叫上山泉邊的那個女孩。它使勁叫了幾聲,它聽見了女孩在山坡上的迴應。女孩的聲音真好聽,就是不十分真切。它喜歡真切。再沒有比真切更讓它喜歡的了。它又叫了幾聲,女孩的迴應一次比一次真切了。它感覺就在它的身邊。它想再證實一下,沒錯,她就在它的身邊守候着,眼睛裏滿是淚水。它喜歡淚水,特別是女孩子的淚水。剛纔它還喜歡真切呢。它現在仍然喜歡真切,真切的淚水。雖然它睜不開眼睛,它想掙開眼睛,但能真切看到淚水。人間最珍貴的就是淚水,特別是那種萍水相逢的淚水。想一想萍水相逢幹嘛要滿眼淚水?除了淚水,最珍貴的就是泉水。山溝裏的泉水。裏面有藍天白雲綠草彩虹的泉水,裏面有小女孩、小蝌蚪的泉水。開始它不喜歡小蝌蚪,現在喜歡了。很喜歡。它覺得只有小蝌蚪可以與小女孩做到兩小無猜。人類做的不到,它也做不到。因爲所有獸都有情慾。它喜歡兩小無猜,藍天與白雲兩小無猜,白雲與彩虹兩小無猜,藍天、白雲、彩虹與山泉兩小無猜,山泉與小蝌蚪、小女孩兩小無猜,小女孩與小蝌蚪兩小無猜。最後是它與藍天、白雲、彩虹、山泉、小蝌蚪、小女孩兩小無猜。它使勁睜了一下眼睛,它真切的看到了女孩。遺憾的是沒有看到小蝌蚪,它再次看到了烏鴉在天空留下的神祕劃痕,真切聽見了遠處傳來孩子們的驚慌呼喊。

  【三、她距離我是那樣的近】

好一陣驚慌地呼喊,驚慌呼喊之後是好一陣不知所措,不知所措之後是發呆,好一陣的發呆。對着藍天、白雲、彩虹、山泉、女孩,兩小無猜發呆,對着山坡發呆,對着山坡下的小羊羔發呆。都渴望自己像小羊羔一樣幸運地滾下山坡,可惜的是每次總被什麼東西擋住了。第一次是一株蒲公英。那是孩子們最喜歡的花。像小手一樣綴滿山坡。風一吹,滿山坡都是。可以從一個發呆的孩子手中飛到另一個發呆孩子的手中。也可以從一個孩子的口袋裏飛到一個孩子的口袋中。永遠不知疲倦地傳遞着一些天知地知的願望。一個孩子餓了,另一個孩子肯定餓了。一個孩子害怕了,另一個孩子肯定害怕了。一個孩子想回家了,另一個孩子肯定想回家了。是的,他餓了,也害怕了,他想回家了。對,回家多好。我們回家吧!膽小鬼!害怕了吧?害怕?有啥好害怕的,俺就是想回家。回家有什麼好?家裏什麼都有。不怕挨爸爸的揍,俺喜歡爸爸的揍。喜歡就別往桌子底下鑽。俺喜歡爬在桌子底下寫作業。對,做作業。孩子們這才記起了做作業的事。喜歡做作業的舉手,沒有一個舉手的。喜歡小羊羔的舉手,一下子舉起好幾個。好,繼續。有一個傢伙被一樣東西擋住了。這回是比蒲公英厲害的馬蜂。膽大膽小的都愣住了。馬蜂可不是好惹的。孩子們都吃過它的苦頭。如果不小心冒犯了馬蜂,羣蜂們可以一口氣追你幾個山坡還不罷休。跪地求饒也不行。也許拐個彎就不見了。你剛蹲在地上想擦把汗、喘口氣,撒泡尿,一扭頭,馬蜂們正在你的頭頂兇猛地向下俯衝呢。孩子們只好繼續跑,馬蜂們繼續在後面不依不饒地追。孩子們跑不動了,光着屁股,光着腳丫子,跪在了地上,一個勁向馬蜂告饒,馬蜂只是不理不睬在孩子們的頭頂兇猛地俯衝着。有人找來一把柴火,嘭的一聲,柴火開始冒煙了,馬蜂們這才一窩蜂似的散了。還有好幾個不甘心的,都體面的以失敗而告終。有一個竟然很可笑的被一隻螞蟻擋住了。還有比這更可笑的理由麼?沒有。可俺確實被一隻可愛的小螞蟻擋住了。騙誰呢!誰都不騙。螞蟻呢?在俺口袋裏,拿出來大夥瞧瞧。要拿你自己拿。好,拿就拿。一聲尖叫,那隻伸進口袋的.手受了驚嚇似的縮了回去。一抖,掉出一隻青蛙來。明明是青蛙嘛!明明是螞蟻!只有一個傢伙成功了。那個傢伙就是我。一直幸運地滾下山坡。我終於可以像小羊羔一樣幸運了。很快我發現有點不對勁了,越來越不對勁,我閉着眼睛向一塊巨大的石頭使勁地撞了過去。我希望撞擊聲大點再大點,好讓山坡上的那些傢伙能清晰地分辨出那確實是我與石頭我與一塊巨大的石頭撞擊發出的巨大響聲。我憋足了勁。我憋足勁就會漲紅了臉。漲紅了臉就漲紅了臉。我擔心的是我的臉還不夠漲紅。有一次我正蹲在向日葵地裏拉屎,我喜歡在向日葵地裏拉屎。碰見了一隻小花狗。那傢伙就蹲在我對面的另一株向日葵下望着我。特別扭。我只有快點結束了。可是事與願違。越想快點結束,越結束不了。只有憋足了勁。我憋足了勁,我的臉漲紅了。有效果,我感覺體內的一些東西正在一點點地迸出。對,迸出。好舒服好舒服。我想直起身子,奇怪渾身痠痛。剛纔還是那麼舒服啊。我想回到剛纔。我又開始憋足了勁,我的臉再次漲紅了。這時候我看到了叔母,漂亮的叔母及漂亮叔母的漂亮汗巾。她就在我的身邊,距離我是那樣的近。

  【四、一張永遠藏在暗處的臉】

在黃昏最不易分辨的是一張漲紅的臉。我希望它就在我的對面。總之是我的目光能夠到的地方。可惜的是我很少碰倒過這樣的臉。有幾次我差點碰到了,又失之交臂了。我是說等我意識到那就是我要找的那張漲紅的臉,那臉已消失在許多臉之中。有一次很幸運,我剛一起牀就看到了一張漲紅的臉,他就在我的對面。我想刷完牙從從容容看看那張漲紅的臉。可是有點事與願違。我想我的牙是不能繼續刷下去了,因爲對面的那張漲紅的臉不會堅持太久。那麼我刮刮鬍子吧。男人們都喜歡刮鬍子,喜歡在兩頰塗滿泡沫。我不喜歡泡沫,也不喜歡塗滿泡沫的臉。我年輕時候的女友特喜歡泡沫。各種泡沫。更喜歡塗滿泡沫的臉。有一次指着梁朝偉滿布泡沫的臉一個勁說,喜歡,喜歡。我說你到底喜歡梁朝偉滿布泡沫的臉,還是喜歡梁朝偉臉上的泡沫?她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泡沫了。我瞭解她,她不只喜歡男人臉上的泡沫,也喜歡小狗身上的泡沫。有一次陪我上街,剛爲她選好了一件裙子進了試衣間,一隻好奇的小狗,一隻身上塗滿泡沫的小狗跟了進去,並輕輕舐了一下她可愛的小腿。我女朋友正想俯下身子,好好看看那個小傢伙身上的泡沫,那小傢伙不近人情地一溜煙跑了。這挑起了我女朋友的好奇心。那小狗與泡沫在前面跑,我女朋友在後面跑。跑出好遠了,我女朋友突然又折回來了。我說親愛的,怎麼折回來了?我女朋友說:親愛的,好象忘記穿裙子了。我確實不喜歡在臉上塗滿泡沫,可我還是身不由己的在自己的臉上塗滿泡沫。這樣我女友在熱愛我臉上那些泡沫的時候,可以順便熱愛我的臉。我很長時間滿足、癡迷於這種熱愛。我也因爲我女友順便熱愛着我的臉,一直使勁地熱愛着我女友。缺憾還是有的,我們兩人之間缺乏一張漲紅的臉。是的,一張漲紅的臉。有一次,我女友對我說,親愛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俺是那麼熱愛你臉上的泡沫!我說,親愛的,我很知足,如果再加上一張漲紅的臉,我確實很知足了。現在我總算碰到那張漲紅的臉了。我從容地在自己的臉上塗滿泡沫,對面那張漲紅的臉也塗滿了泡沫。然後從容地刮完了臉。我想再次看看對面那張臉,奇怪,那個漲紅的臉消失了,就在我抓住鏡子的一瞬消失了,與鏡子一起。像幻影,對,幻影。漲紅的臉,鏡子,都是幻影。那麼椅子呢?不是我們無法看清坐在椅子裏面的那個人,也不是我們無法看清它的真正用意與表情。而是因爲它一直是空空的。對,空空的。偶爾我們藉助一些神祕的暗示,觸摸到一件質地光滑的睡衣,有一天它會徹底地滑落在地板上變成塵埃與灰。這一切我們得藉助暗示。來自鏡子的暗示,來自椅子的暗示,來自塵埃與灰的暗示,來自暗處的暗示。一面永遠懸在暗處的鏡子。一張永遠藏在暗處的臉。

  【五、烏鴉在天空留下的那些劃痕,神祕悽美】

許多東西都在暗處。椅子,臉,黃昏,鏡子,塵埃,灰,還有來自椅子,臉,黃昏,鏡子,塵埃與灰的種種暗示,以及衰老病死。我們看不見的東西都在暗處。我們只能看見山坡。藉助山坡我們可以看見藍天、白雲、綠草、鮮花、夕陽,藉助夕陽我們可以看見一棵樹。被時光掏空,被衰朽掏空。許多螻蟻在其中來來往往,直到有一天被一場雷電徹底擊毀。藉助一棵樹我們可以看見黃昏,一個人的黃昏,許多人的黃昏。一個人的衰老病死,許多人的衰老病死。她躺在自己的屋子裏,屋子裏光線暗淡。她躺在自己的牀上,牀頭盛滿夏天的水果。有幾枚桃子開始腐爛。旁邊是一隻透明的杯子,裏面是一些渾濁的液體。深陷的眼睛。藉助渾濁的液體,可以看見乾癟的乳房,可以看見一個行囊簡單的旅人。一個問路的旅人。旅人,你在找回家的路嗎?是的。說說你看見了什麼?渾濁的液體,乾癟的乳房。還看見了什麼?一隻透明的杯子,幾枚正在腐爛的桃子。那麼摸摸它。曾經的充沛,曾經的家。相信嗎,它們都有自己的家。對,都有自己的家。乾癟的乳房,杯子,杯子裏渾濁的液體,腐爛的桃子,都有自己的家。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家,所有事物都渴望在黃昏到來之前回到自己的家。年輕的時候總那麼在意一張漲紅的臉,多麼事與願違。其實你真正要找的並非一張漲紅的臉而是家。是的,家。看見燕子了麼?它多麼急切。從太陽落山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急切地飛。很低很低,比山坡低,比屋檐與燈火更低。然後一點點在屋檐下隱去,在燈火裏隱去。緊隨其後的是烏鴉與蝙蝠,多少有些不懷好意。別嫌棄它們,也別嫌棄不懷好意。我們實際上總在接受一些不懷好意。真正不懷好意的不是烏鴉與蝙蝠,而是衰老病死。對,衰老病死。它永遠隱藏在暗處,有一張憂傷的臉。它有自己的屋子,屋子裏光線暗淡。它有自己的牀。牀頭擺滿水果。它有自己的眼睛,乾枯深陷。它有自己的乳房,下垂乾癟。它有自己的子嗣,那就是黑夜,繁衍了數不清的蝙蝠。它有自己的椅子。它現在就在山坡上,我們只能看見其中的一條腿。坐下來歇一歇吧,坐下來看看藍天、白雲、綠草、鮮花、夕陽,坐下來看看羊羣,燕子,還有烏鴉與蝙蝠。多麼富有,比整個山坡都富有,比整個人類都富有。可仍然是那麼的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好,回家。那麼山坡呢?山坡的家呢?你說山坡有家麼?有。那麼烏鴉呢?烏鴉有自己的家麼?有。那麼黃昏呢?黃昏有自己的家麼?有。汗巾有自己的家麼?有。漂亮的叔母最後一次拿出自己的漂亮汗巾。汗珠有自己的家麼?有。沼澤有自己的家麼?有。喜歡沼澤麼?喜歡。還有整個山坡。包括椅子麼?包括椅子。差點忘了椅子。椅子有自己的的家麼?有。它一直不懷好意的隱藏在暗處。像烏鴉在天空留下的那些劃痕,神祕悽美。

作者:楊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