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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我記憶深處的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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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沒話說”

留在我記憶深處的人散文

古老的淮河畔有一豫南小鎮,小鎮的東街開了一爿理髮店,店名“沒話說”。店主兼師傅姓石,四十多歲,是個啞巴。這師傅心靈手巧,理髮技藝精湛。不管剪長髮,還是理短髮;不管是洗、染、吹、燙,還是修面、按摩、掏耳朵;樣樣嫺熟。每天顧客盈門,排着隊等着理髮。師傅一面精心的工作,一面忙裏偷閒客氣地招待顧客:抹板凳、遞煙、倒茶,雖不言語,大家都能心領神會。

來此理髮的大多是老主顧,已習慣於石師傅的優質服務,把來此理髮當作一次享受。也不乏慕名而來的新顧客,他們或從親朋好友那裏得到的消息,或得益於道聽途說。因此,石師傅的生意興隆到門庭若市。閒人坐等,悠然地抽着煙,熟識的或不熟識的,都無拘無束地,天南海北閒聊着。忙人,見空插腳,只要說明理由,大家給個方便,先理先走。人多人少,師傅一樣不慌不忙,程序一點也不亂,細而又細。

只見師傅拿推子,操剪刀,乾淨利索,只一會兒功夫,已理個大概,接下來便是洗頭,修面,這道工序最費工夫,光洗頭就很有學問,先潤溼,再搓洗,接着一遍一遍地用洗髮膏洗滌,最後輕揉,直揉的人昏昏欲睡。洗滌完畢,師傅抻平坐椅,客人躺下,開始修面,師傅刀功上乘,只聽刀過毛落,“噝噝”有聲,大到鬢角、鬍子,小到眼角、耳廓,不留死角。待師傅自認滿意之後,重新洗面,然後塗擦“面霜”之類的護膚品進行面部按摩——這可是超級的享受。客人全身心放鬆,接受師傅恰到好處的揉搓,直揉搓得你飄飄欲仙。最後一道工序是修:理平頭者,棱角分明,上平如鏡,絕不會凸凹不平;留長髮的,根據臉型,髮型各異,賽過名星。師傅滿意了,對着鏡了反覆欣賞傑作後,一拍肩膀,解下圍布,整好衣領,等着爲下一位顧客服務,“享受”過的顧客一邊掏錢(每人5元),一邊豎起大拇指“高手,實在是高手,理得真叫沒話說,”師傅謙遜地連連擺手,遞上一支菸,願坐者坐,不坐則送客。

凡是在此理過發的人,出了理髮店門,才真正理解店名的含義;不光師傅是啞巴——沒話可說;師傅精湛的手藝、上乘的服務無可挑剔,無可指責,那才叫“沒有說的”。

  (二)“崔 師 傅”

小鎮的西街有家氣魄、豪華的“家樂福”超市,超市毗鄰繁華的菜市場,在超市和菜市場抹角的樓檐下,常停放着一輛微型電動三輪車,車旁坐着一位六十多歲、腿腳有殘疾的修鞋師傅。老師傅微胖的身體、和藹的面龐、溫和的語言、嫺熟的動作是他一張無字的名片;修鞋工具:錘子、鞋釘、錐子、剪刀、鉤針、不同顏色的線和不同類型的皮革、小型手動專用縫紉機有條不紊地擺放,是他不加霓虹燈卻熠熠生輝的招牌;師傅把皮圍裙攤在雙腿上,不同顏色、不同型號、不同類別、壞了的鞋子在師傅長滿老繭、粗糙的手裏舞動着、翻滾着,像街頭藝人在玩雜耍,成了鬧市一角一道靚麗的風景,吸引着過往趕集人的目光。

師傅姓崔,來自五里外的臨鄉某村,人們都叫他“崔師傅”。“崔師傅”修鞋的技藝精湛,態度和藹。不管男女老幼,不論皮鞋、球鞋、布鞋,只要他認爲能修的,保證修得讓你滿意。“崔師傅”時間觀念很強,來此修鞋的人,多以趕集購物爲主,修鞋只是順便捎帶,“崔師傅”爲了不耽誤修鞋人趕集購物,先收下要修的鞋子,給定取鞋時間,你儘管去購買所需。當你辦完事來取鞋時,“崔師傅”早已把鞋修好了放在一邊。不耽誤你時間,更不會讓你久等。專程來修鞋且急着要走的可以優先。“崔師傅”修鞋要價最低,小修三角、五角,大修塊兒八角,常讓來修鞋的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崔師傅”常說:手藝活,不能貪利;本錢少,費點功夫;只要大家信任我,多來修幾次,我就有錢掙了……

我和“崔師傅”熟悉緣於一次修鞋——我有一雙心愛的皮涼鞋剛穿不久脫了膠,鞋底鞋幫分了家。膠粘不住,釘釘不行,又無法用機子縫,找了幾個修鞋師傅都愛莫能助,丟了實在捨不得,我就提着鞋滿街轉悠。不曾想遇上“崔師傅”。“崔師傅”接過鞋仔細掂量,並不十分有把握地說:“我試試吧!”“崔師傅”先用彎刀沿鞋底邊刻一圈淺淺的溝痕,然後像當年母親做千層底布鞋那樣,一針一針地鞝起來。針腳細密均勻,深淺適度。鞋底下線勒進溝痕裏,走路磨不着,鞋裏的線痕有腳蓋着,瑕疵不外現。經“崔師傅”一番捯飭,一雙結實耐穿、煥然一新的皮涼鞋再現腳上,我喜不自勝。當我付錢的時候,他只象徵性的收了兩元錢,我心存感激,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執意多給,“崔師傅”堅決不肯多收,重複着他經常說的那些話……我只能把感激藏在心裏。

從此只要經過那裏,總要逗留一會兒。“崔師傅”一邊和我嘮嗑,一邊緊張而又有序的忙碌着。嘮的範圍很廣:有他的生意經;爲人之道;社會上的逸聞趣事;家長裏短以及各自對生活的不同見解和態度。“崔師傅”對待任何事情都是樂觀的,屬於“大事不考慮,小事不計較”類型的。我從他身上發現了許多閃光點,學到了許多有益的處事方法,找到了許多積極的生活動力。

集市熙熙攘攘、喧鬧嘈雜,“崔師傅”這裏卻是一方淨土。沒有爾虞我詐,不存在討價還價,顧客至上,童叟無欺,每一個來修鞋的人都享受着溫馨地服務。高興而來,滿意而歸。一個生理不足的人,能用自己精湛的技術和熱情的服務感動着別人,能以最低的價格和甜美的微笑經營着“生意”,方便了別人,充實了自己,“崔師傅”靠一雙靈巧的手爲自己開拓一片自食其力生活空間,不是很好嗎?

  (三)“美女”阿嬌

小鎮上有一家服裝超市,店名叫“阿嬌服飾”,老闆是人送綽號“美女”的阿嬌。其實阿嬌不是什麼“美女“,也不是所謂的“阿嬌”。她五官位置不協調,上下身比例也誇張;她既沒有漢武帝皇后陳阿嬌那樣高貴,也沒有“Twins組合”成員鍾阿嬌那樣嬌媚。時下“美女”、“帥哥”的稱謂頗爲流行,無論長相醜俊,一聲“美女”、“帥哥”足可以讓人心曠神怡,樂在其中——“美女”阿嬌就是最典型的例證。

阿嬌不光擅長打扮,還有一套獨特的生意經。塗脂、抹粉、描眉、搽口紅掩蓋了她不美麗的容顏,做髮型、戴首飾增添了青春的靚麗,奇裝異服、另類的佩飾襯托着比例失調的身姿,刻意地裝扮使阿嬌真的美色出衆、豔麗無比。因此顧客盈門,生意興隆。服裝超市熙來攘往,摩肩接踵:有來購買的;有來欣賞的;有來取經的;有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阿嬌燕語鶯聲地應和着各位顧客,高跟鞋戳在潔白光滑的地板上“咚咚”作響,忙前忙後,阿嬌陀螺似的轉個不停。一個媚眼,一個嬌態,一句嬌滴滴的話語也許就成就了一樁生意。生意紅火到日進斗金,令同行耳熱眼紅,由羨慕到嫉妒,由嫉妒到怨恨。羨慕阿嬌的人氣;嫉妒阿嬌的生意;怨恨自己“門前冷落車馬稀”;怨恨自己的言談舉止不吸引人;怨恨歸怨恨,但阿嬌獨特的生意經是誰也學不來的!不久同行門店就關閉了好幾家——無形之中挫敗了生意場上好幾個競爭對手,阿嬌站穩了腳跟。

其實“美女”阿嬌的確有值得稱道之處。她樂善好施、惜弱憐貧、扶危濟困:幼兒園裏她贈過書包;小學校裏她送過文具;敬老院裏她捐過衣被;爲災區獻愛心她慷慨解囊,千兒八百小菜一碟;爲公益事業她積極主動;架橋修路建街道她捐款捐物;街坊鄰居有災有難她主動相幫;只要用得着她、想到她的',她沒多有少,從不吝嗇。因此她在人們的心目中確實是“美女”,不是肢體上的塗脂抹粉、刻意打扮,而是她有一副菩薩般地美好心靈。

在人們心目中,“十個商人九個奸”——個個精打細算、吝嗇奸猾。可阿嬌卻截然相反!許多人對她的做法不理解。有人認爲她是散財買好;有人認爲她是沽名釣譽;有人認爲她是奸商耍狡猾的一種手段;也但多數人認爲這是她的人品使然,是她美好的品質最佳體現。阿嬌卻有她自己的認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用之也應有道。我賺的是大家的錢,用在大家都受益的事業上,這正是我掙錢的目的。我一不爲名、二不爲利,更不是有所圖。花得是我辛苦錢,表達得是我慈善意,管他別人怎樣說去!”

現在小店更紅火了,不僅有來此購買、欣賞、取經的,來此求助的,還有來此表達敬意、謝意的。一句句“美女”,叫得阿嬌心花怒放。阿嬌腳不停、手不閒,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像一朵綻開的牡丹花。她對“美女”的稱謂受之無愧,比起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贗品的美人坯子們,阿嬌真的美得可愛,美得有價值,美得令人仰視、令人敬佩!

  (四)“老 褶”

老褶,不姓褶,也不姓翟。只因天生的老成:滿臉褶皺,像乾裂的土地,溝壑縱橫。

老褶,並不老。今年也不過50歲光景,在平均壽命日益增長的今天,應該算是中年。

老褶是綽號。何時被叫做老褶?他接受不接受?沒人敢考證。只是私下裏都悄悄這樣叫。老褶最怕聽到“老”字。他管老師叫“師傅”;管老婆叫“婆娘”;管老闆叫“當家的”……凡是帶“老”字的,他都忌諱。

老褶的自尊心曾被深深地刺傷過。據說老褶第一次相親,丈母孃看到他的尊容,十分氣憤,責怪媒人說:“他今年該有30大幾了吧?我閨女再是滿臉麻子(出水痘留下的痕跡),今年才18歲呀!總不至於找個爹吧?”老褶滿臉通紅,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替自己辯解。招來陣陣鬨笑,老褶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老褶當時不足20歲,咋能會30大幾呢?後經巧嘴媒婆反覆撮合,女方孃家多方打聽,印證了老褶真正不足20歲,才極不情願地將滿臉深坑的“麻”閨女嫁給老褶爲妻。

老褶婚後從不去丈母孃家,害怕丈母孃嫌自己“老”。夫妻的生活倒還甜蜜,只是老褶主內,“麻妻”主外。20年後,老褶的一雙兒女長大成人,個個貌美無比。他們繼承了父母的全部優點,而沒有遺傳父母的半點不足。常言道:“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一雙兒女對父母格外孝順,被鄰里稱道。“麻妻’早已不在乎人們異樣的眼神了,可老褶總也不能從“老”的陰影中走出來。深居淺出:不趕集,不看戲,不走親戚,不串門,人多的地方老褶不去。妻子便攛掇他:“孩子都這麼大了,怕什麼?只要我不嫌棄你,還在意別人怎麼看嗎?”老褶想想也是,便不再藏着掖着了——走路也敢擡頭挺胸了;人多的地方也敢去湊熱鬧了。

外出務工的大潮席捲了老褶的家鄉。家裏除了老弱病殘,就是正在上學的孩子。像老褶這樣身強體壯的中年人寥寥無幾——老褶心裏癢癢的。老褶暗暗下過無數次決心,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老褶起了個大早,帶上準備好的盤纏和吃的,揣上身份證就出發了。這可是老褶第一次外出。老褶只聽常年打工在外的鄰居們說:先坐汽車;再坐火車;就到了大都市;然後找招工單位。老褶來到鎮上長途汽車站,買票上了車。售票員上下打量着老褶,扯着嗓子喊:“哪位同志發揚一下風格,給這位老爺爺讓個座?”“嘩啦啦”站起來好幾個年輕人,異口同聲地喊:“老爺爺,您這邊請!”“老爺爺?,您坐這裏!”老褶那個氣呀!心裏忿忿地想:我有這麼“老”嗎?40多歲就成了“老”爺爺了!氣歸氣,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老褶下決心要出去闖蕩一回。

來到縣城,老褶準備乘火車去上海。因爲兄弟幾個都在上海某鋼廠——據說那裏活好找。老褶一路打聽來到火車站,購票時,售票員關切地問:“老爺爺,就您一個人嘛?唉!家裏人咋就這麼放心呦!”老褶臉漲得通紅,嘴張了幾張,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退到一邊,想了很久,票也不買了,又改乘汽車打道回府了。邊走邊惴惴地想:還是不去的好!都這麼“老”了,能找到活嗎?老褶拖着灌鉛似的雙腿回到從沒有離開過的溫馨“小巢”,好幾天閉門不出。等到人們再見到老褶時,他的頭髮鬍鬚全白了——這回老褶真的老了!雖然年紀不大,但心理老了。是被人們叫老的!

老褶,確有此人,他是我的一個遠方親戚,他的真名叫“鄭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