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那個飄散文隨筆

這久旱的皖北大地，一個冬季都沒照面的雪終於在立春過後降臨了，天黑透後，雪傾瀉而下，迅猛異常，只稍時，便把高屋矮地抹了一層亮白。

靜坐案前，窺聽細碎的窸窣之聲，忍不住推開窗扇。風雪漫天，銀花飛舞，燈影下“亂花漸欲迷人眼”，世界漸漸銀裝素裹了。

我在看舞劇《白毛女》，主題歌正伴着影像飄然而起：“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清亮、甜潤。許多年了，每落雪時總想聽上這段，久之、成了習慣，抑或癖好。耳裏聽着，眼中看着，思緒天馬行空般馳騁開來……

雪花飄灑的時節，冰天雪地裏，摸根竹竿滿世界亂躥去戳屋檐下的冰溜子，一不小心，砸在了腦門上；朔風怒吼，雪片翻飛，揹着行囊鋪蓋，趔趄於中學拉練的爛泥路上；大雪封蓋，挑着擔子，喊着氣壯山河的`口號，彳亍在下鄉巡演的阡陌田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慘白曠野，隻身踽踽獨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悽惶與悲涼撞擊着事不順心時脆弱的心理底線，意念中，《林海雪原》裏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小爐匠”鬼使神差般和自身疊合，一霎間，神經質地仰面蒼穹嚎叫起來，嚎得撕心裂肺、嚎得歇斯底里、嚎得山原彷彿成了綠林世界。那一刻，意識在告訴自己，這嚎聲一定很恐怖、很瘮人！應該像一匹受傷的狼的哀號……

舞劇已播到喜兒翻身得解放的場景。激烈的、帶着陝北民歌風味的鑼鼓聲瞬間擊碎了還未散盡的記憶。凝凝神，隔着窗玻璃看去，世界混沌一片，思維也趁勢漫無邊際地輻射開去。

雪花飄灑的季節，在皖南鄉村，一家老少聚坐在火桶裏，剝着炒花生，嘮着農田桑麻、家長裏短；在東北莽原，閤家圍上滾燙的炕，上一盆熱騰騰的酸菜燉肉，男人端起大碗烈酒，敞開懷由着性子喝；在閩東南，沏一壺上好的鐵觀音，舉家繞幾而坐，細品慢啜；在天府四川，舉箸插進紅油晶亮沸騰的火鍋，鴨血、毛肚、捲心菜、飲食男女個個熱汗淋漓，紅光滿面；在神州大地……

夜已深。雪花紛紛揚揚，如曼舞，如輕歌——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起身踱步，什麼都不想去想，卻又什麼都在想。遊移間，竟覺眼角已然濡溼。世事滄桑、雲煙過眼，在經歷了諸多季節輪迴、雪花飄灑之後，此刻，當思緒不再天馬行空，一切水落石出，只是靜等着下一個雪花飄灑的日子。

外面，依舊是雪花那個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