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訴說的散文
算來將近三年了。當年，剛上高中的我十六歲，在初夏的一天，在班主任的帶領下，遊覽了湯旺河石林。至今我對這位老師仍心存感激，因爲這不是他的工作，是他自願的。他有這份心情，而且付諸了行動，並讓他的學生一起和他分享了這種心情，這種不計回報的幸獻，雖然微小，卻得以讓當年的每個學生永遠銘心在心。現聽說他已移居上海，不知境況如何。而在那一次遊覽之後，我再也沒去過石林。我想我是這樣的人，也許比誰都愛秀美山川，但又因爲太熱愛了，養成了不願爲凡事所擾的習慣，所以除非風景向我走來，而我是不會向風景走去的，我只要給風景修好了路，並給他一輛自行車就可以了。正如當年，是老師帶我們去，全班同學纔會去。更何況，誰也不是可以上天入地的神仙，每日都有理不清的煩心事紛至沓來，如此生存狀態下，去像神仙一樣去觀賞什麼美景，越看心裏恐怕是越堵，美景實在是美，但若要美到心裏去，不開着奔馳寶馬去，是萬萬不可的。我也想，我一身寒酸的花七十元買線票進去了，人家肯定會對我側目的。人家可沒想到你比別人更會欣賞，人家想的，你這身破衣服也能配得上這裏的豪華氣派嗎，從骨子裏本能地就瞧不起你，感覺你太丟他做爲同類的臉了，而沒有任何理由。你這時才明白，窮人不但志短，而且還會因爲妨礙了人家的優雅與從容，從而讓自已羞得滿臉通紅。這我是曾經有過切身體會的。石林不遠，騎自行車，半小時就到了。
當年遊覽時的情景，至今還記得。也許我記錯了，感覺是捱得有五十來米的高約十，五六米的巨石。去時以爲石林是像樹林一樣密集分佈的石頭，到時纔沒想到僅五塊，但去如此巨大。當時印象很深的，是那個一線天。兩塊石頭之間有一道像刀劈一樣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細縫，我懷疑兩塊石頭本來是一體的，我沒有嘗試着通過，怕被卡在中間出不來，這無疑是個美麗的陷井。有的男生很勇敢，竟然在高空從兩塊石頭間跳來跳去，真奶神人也。還有一塊壁立的巨石，石頭的一側是陡直的平面，我站在那裏，好生奇怪，這是怎麼形成的呢？倒像是人工弄成的，而且應該有人在上面題什麼字什麼的。我感到了莊嚴肅穆，想要頂禮膜拜，卻不知道向誰。其未現身。巨石英鐘被森林包圍着，要看巨石，走的路很窄，或者根本算不上是路，稱得上是人跡罕至。而在這種披荊斬棘中，不時還有蚊蟲叮咬，這多少掃了人的興。
而今，這裏已確定爲中國唯一一個國家公園了。在網上，或廣場的大屏幕，以及廣告牌上，都可以看見那向塊大石頭了。總看，形狀都在不知不覺中記住了。是呀，石頭是好石頭，可這裏解放前人根本無法生存，所以石頭再好，也無人知曉。而後來有人來了，卻也沒人敢奢望這幾塊石頭還能名揚四海。比西湖，比桂林，比香格里拉，比蔚藍的大海，這裏都差遠了。至少，在那些經典的散文裏，沒見過誰對幾塊石頭津津有味地書寫過。但有人還是想試試，於是終於有一天，石林被開發，並悄悄地，一夜之間，聲名鵲起。這裏有諸多因素，具本是什麼，還真不大好說清。
我就想，石林不知現在什麼樣了，引來了那麼多人來觀賞。那天在貼吧終於看到了一段虛擬遊覽。景是由攝像機拍下的真景，然後旋轉，並在一個一個景點間跳躍。這使我近似親身遊覽了石林。當年的稱不上是路的路，如今已經鋪上了寬闊的石板，到處有精緻古雅的木登，還有一個人工瀑布，隱約還看見了一個很高的觀光塔。果然已是一個很美的，極適合觀賞的所在了。故地重遊，感慨萬千，三十年，彈指一揮間，今昔何昔，當年的青澀，如今已染滿滄桑，而當年的石頭，因別人對它的關注，也引起了我的`關注。我審視着這些石頭，思索着這裏的玄機。
這幾塊或者說百餘塊的巨石，是怎樣孤立形成的呢？又是在多少億年前面是形成的呢？很顯然，這很難得到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是自然形成的，而且很可能是海洋生物沉積的結果，從而形成了今天壯觀的獨樹一幟的花崗岩羣落。石很奇，但奇中有奇，另外的奇，就是這石分佈在中國最大的原始森林小興安嶺之巔湯旺河的源頭。於是，這些石頭就更神奇了，有很多文章對石頭的形狀做了生動細膩的描寫，什麼嚇人的動物，高深莫測的佛等，而我卻對此不感興趣。我在想，這些石頭應該與石頭有關，或者說應該給它們編造個美麗的傳說，我很容易想到了女媧補天的傳說。
根據《山海經》的記載，遠古的一天，女媧用泥造了人，可是有一天，天破了。於是女媧奮不顧身地用五色石被天，最後，剩下了幾塊石頭沒有用。《紅樓夢》又名《石頭記》，裏面的賈寶玉也是女媧被天后剩下的頑石在吸收了日月精華朝露暮雨後在天長之久中有了靈氣，才投胎凡間，化爲人形的。不過，賈寶玉那樣子，實太不大配得上這寶石。但曹雪芹沒有想到這不是傳說，人世間真有這幾塊石頭。這麼想着，我不禁對這幾塊石頭肅然起敬了。我彷彿看見了一身白衣飄逸仙姿綽約的女媧，站在巨石的上空向我微笑。
已經多少年了，這些石頭就這無聲地佇立在這裏，無論春夏秋冬，風霜雨雪，從不動搖，紋絲不動。我彷彿從中看到了人類那種亙古不變的堅韌不撥，契而不捨，代代相傳，生生不息的可貴的精神。這些石頭，是不是無言地訴說着什麼，講述曾經發生的感天動地，蕩氣迴腸的故事，或者要告訴我們，關於人類，自然，宇宙，那解開那所有祕密的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湯旺河石林，我站在你的下面，是如此的渺小，正因如此，我又怎能不這樣想。真的，說不定在哪一天的夢中，它就會向我訴說，那不朽的傳說，那永恆的祕密。而我在此時，才理解這幾塊巨石的真義。
又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次遊歷。也許我與這些石頭真的有緣份。當年對宇宙充滿了不屑，而那幾塊石頭，分明不是在威言鄭重地告訴我，你不屑是對的，但你不能讓別人也不屑。石頭就是石頭，又不能當飯吃。我錯了，石頭也能當飯吃。我在網上久久地徘徊於這幾塊石頭間，久久不願離去，但終於漸行漸遠。湯旺河石林，就在這莽莽林海中，一如從前地巍然屹立着，不問歲月滄桑，斗轉星移，已千萬年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