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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往迎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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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是暮靄沉沉的黃昏,一頭是彩霞滿天的清晨。

送往迎來散文

孫子2012年9月來到人間,長得一天比一天活潑可愛;老父2013年8月腦卒中住院,引起肺部感染病情一天重似一天。

我就站在時空的交叉點上。誕生之際是那樣神奇,到來之時是那樣驚喜;揮手之間是那樣沉重,訣別之際是那樣痛苦。這難道就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客觀規律?

一年前的一個黃昏,孫兒在上海浦東發出第一聲嬰啼,他是樑家第60代傳人,他是老父唯一的曾孫。對於一個傳統家庭而言,無疑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雖對孫兒萬般喜愛,但要上班不宜久留,只有不絕如縷的想念,有時一天數次的熱線。聽到孫兒的每一個音符我都快樂,聽到孫子的每一聲呼吸我都幸福。當妻向我描繪着孫兒的音容笑貌,講解着孫兒的舉手投足,我怕妻子有任何一點遺漏,一處疏忽,總是仔細詢問,再三求證,連皮帶核地吞進肚裏,然後像一頭老牛般地細細反芻,咀嚼着故事中的幸福快樂。

每次赴滬看望孫子,希望每分鐘抱着他不願放開,希望每秒鐘守着他不想離開。俯拾着他每一串笑聲,珍藏起他每一個表情,存儲下他每一個動作,記錄着他每一個詞語。一次我在他面前誇張地表演,右手背敲着了牀架,痛得我雙手緊搓,齜牙咧嘴。這時孫兒臉上露出憐憫的表情,嘬起小嘴發出噝噝的聲音,這是他對我深表同情;伸出小手輕撫着我的手背,這是他對我的竭力安慰。啊,我的孫兒,天生稟賦的.宅心仁厚,與生俱來的悲天憫人。

一次我們走進超市,琳琅的貨物沒有激起孫兒多大的好奇,就在走過書架逗留的片刻,他抓過一本圖書丟進購物車裏,接着兩本三本五本,直弄得那一排書全撒在地上,他又把手伸向了上面一排。我的孫兒,如果長大後也像今天這樣熱愛書籍,那是樑家的造化,也是你的大幸,我們現在可否來個約定?我這樣一邊默默地說着一邊看着孫兒,小傢伙彷彿懂得了我的心思,非常嚴肅地點了點頭。

孫兒獨立自主,可以從他要求自吃東西看出端倪。首先是吃熬好的梨汁,兒媳喂他就是不喝,自己捏着一柄調羹鼓搗擺弄,揮舞起來像指揮家,攪拌起來像油漆師。他對舀的把握還不精準,更多的是處於醮的水平,把調羹往碗裏醮一下後送到嘴裏,照樣吃得津津有味。只是桌上汁液四溢,他仍敲醮飯碗樂此不疲。等到吃飯他也如法炮製,要求自舀自吃。這回遭到了兒媳的拒絕,因爲他的飯食是粥狀的流汁,如果自吃就會弄得一塌糊塗,孫兒就施展看家本領——哭。眼淚不多,聲音中平,一直哭到昏昏睡去,中飯不吃。晚飯還是堅持自吃,兒媳不同意就繼續哭求,一直哭到兒媳同意爲止。他於是拿起銀色的調羹,戳一下碗中粥狀食物,然後送到嘴裏。有時也能舀上一勺半勺,有時索性伸手去碗中抓取,一把把往嘴裏塞。只是圍兜嘴邊,都塗上了一塌塌的粥食;椅子地上,也播撒上斑斑點點的米糊。吃得雖然辛苦,但孫子充滿快樂,他的眼中流露着勝利的喜悅,嘴邊盪漾着自豪的笑靨。

相伴孫子是何等的快樂,而面對老父是那樣的痛苦。因爲父親2013年8月中旬突發腦卒中,雖然他以竹擊地引起了鄰居的注意,但接走後沒有及時送進醫院,以致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住院後咳嗽還在喂飼,又導致肺部嚴重感染。

一接到父親病倒我就連夜出發,趕到老家已是清晨六點多鐘,我含着眼淚握着父親的右手,“爸爸,你會好起來的,我請假一星期陪你,等你好了我和你一起去種菜掏地。”父親微笑着點了點頭。這時的父親雖然癱瘓在牀,但渾身充滿活力,一次次要掙扎起牀,要出院回家。特別是晚上和深夜,父親總髮出一陣陣的哀嚎,叫聲在整個樓層迴盪。那是對命運不屈的抗爭?還是對生命將逝的感嘆?

我靜靜地坐在牀邊,默默地注視着老父。老父的手是溫暖的,神志是清醒的,但整句話已說不清楚,我只能聽清幾個簡單的詞彙。憶着父親勤勞的一生,想着父親件件往事,我的眼淚就像那滴答的輸液,我的內心就像漆黑的夜幕。累了,就在父親身邊趴一下;困了,跑到車上躺一會。

先有表妹的照顧,後有保姆的護理,晚上我也可以歇息了。總以爲父親會逃過一劫,坐在輪椅上也能活上數年。但肺部感染後身體一天弱過一天,每次病危通知等到匆匆趕回,都是一場虛驚。看着父親日漸消瘦的身軀,聽着父親日漸衰弱的呼吸,我感覺到老父的生命之魂正在漸漸遊離,生命之燈正在慢慢熄滅,我正是欲救不能,欲哭無淚。

2013年12月1日7點15分,洋弟告知老父停止了呼吸,距醫院送回老家僅僅10多分鐘時間。

老父就躺在母親去世時的那張板牀上,瘦骨嶙峋,雙眼微閉,面色紅潤,彷彿熟睡了似的。我強忍着眼淚,吻着老父的額頭,額頭還有些餘溫;握着老父的雙手,雙手還散發着餘熱。我久久地跪在老父遺體的前面,一任眼淚如雨般灑在膝下的地面。我一次次地叩問着蒼天:奪走我的母親僅僅三年,爲什麼又要擄走我的父親?

父親,泉下雖有靈,卻再也聽不到您的聲音!上蒼雖有眼,但再看不見您的背影!父親啊,你沒有和我們說幾句告別的話語;父親啊,你還沒有好好地抱抱曾孫……

長跪在老父的墳前,我是在向上一輩人泣別,向一個時代揮手。連同埋葬進老父親的,有我的感恩,我的回憶和我的思念。

淚眼朦朧中,神情恍惚時,兒媳遞給我手機,一個聲音在輕喚着我:“爺爺,爺爺!”啊,那是14個月大的孫兒,在電話裏對我的第一次呼喚,我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心中默默地告訴地下的父母,你們的生命已經得到了延續,你們的心願一定會夢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