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淺冬散文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陣陣寒意的時候，踟躕於故鄉空曠而幽遠的湖光田色之間，忽然就想起了王維的這兩句詩。是啊，本就無意繁華。這裏，水雖未窮，幽靜之處，卻有着王摩詰的禪意，定然有我最喜歡的淺冬風景。我知道，那風景，絕非刻意的鋪排。

尋常的光陰裏，我的日子都是素靜的，如這眼前淡淡的秋冬交替的晨霧，也如這日光下徹，萬物染金的溫暖。如今，獨處這一方，靜靜的遐想。我不語，只是搜尋曾經的或留或去的記憶。它無言，默默地展露着燦爛的笑意，竟一起溫暖成一曲婉約的詞牌，合着迷人的平仄。一霎時，我心境如鴻，竟一如天上的白雲那樣輕盈飄逸，湛藍的，乾淨的，不染塵埃。時間過得好快，從春到夏，從夏到秋，如今，又到了這咋寒還暖的淺冬。流年無恙，長水無痕，好像什麼都沒留下。眸子裏只有這藍天白雲，還有一圈圈瀲灩的心緒。安守一懷的安靜，我傾聽雲水深處的私語。不覺有些，有些溫暖，也有些微涼。曾幾何時，閒暇時光，一杯清茗，於秋雨落處，那樣看着，杯盞中的茶葉輕舒慢展，如看一場生命的過往。低首，撿拾起歲月的縷縷從容，輕擁一襲淡淡的秋草香，看亙古的風霜，在又一季的淺冬裏盡染了流年的暮鼓晨鐘。這與歲月的滄桑無關，倒與斟字酌句的文字有染。

不經意間，眼前一片白牆黛瓦。一樹紅楓，靜立於白牆一隅。秋去冬來，它紅得耀人的眼。片片點點的欣喜，擠擠挨挨的熱烈，跳躍在眼眸裏。我駐足停留，側目驚歎。於樹下流連，不忍離去。摸摸猩紅的.葉子，聞聞深秋的味道。原本想看看還走，卻不料被它絆住了腳步，竟無心再看其他的風景。有時候就是如此，不經意間的一些偶遇，彷彿經年中早已註定好了的。遇見了，雖是偶然，但絕對幸運，絕對歡喜。楓葉紅得令人心醉，心跳不免加快。那一樹火紅，似朝霞一般，在我的心空中升騰，閃耀。楓葉年年紅在這淺冬的枝頭，與流年相守。如歌的往事，長留心上。我手撫心口，不時地在想，丁立梅說，風會記得一朵花的香，這不期而遇的淺冬也一定會記住這一枚枚葉的紅的。陽光雖已不再熱烈，這一抹淺冬卻情致頓生。白的牆，黛的瓦，豔麗的容顏，繾綣的笑意，幻化成了一幅安靜的畫。於是，在光影斑駁的一樹楓葉之間，我彷彿看見了滿樹花開。

原野的上空，飄蕩的還是那一曲《花好月圓》。秋去冬來，不經意間，我們又把秋的殘月走成了圓滿。漂泊的，輾轉的，有情的，有趣的，都會在這個淺冬的時刻，讓不停腳步歇下來，讓遐邇的心迴歸寧靜，在平淡的時空中彼此邂逅。這樣，一路溫暖着，一路眷戀着。靜靜地守望着漸漸老去的光陰，感知着彼此，不言不語。爾後，相擁着歲月的暗香陣陣，與時光一同老去。

此時，耳畔又想起了王摩詰的輕吟淺唱：“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頓時感悟：水盡之處，自有云起。何須失望，莫談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