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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消失的雪花戒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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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左手食指上,曾戴過一枚鑲着雪花的戒指,戴了將近兩年。然而在一個月前,它丟失了,丟失在我追夢的途中,失落在北京的一家叫做錦江之星的賓館的房間裏,我翻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卻再也找不到它。

那隻消失的雪花戒指散文

這一個月來,當閒着不知道做什麼,或者其實很忙,我沒有心思做什麼的時候。我就會不由自主想起那隻再也找不回來的雪花戒指。想着想着,淚水就會溼了滿臉。

戒指是我和丫頭買的,丫頭叫子寧,一個只叫了我兩年半的,有着清澈目光的女孩。每當想起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澄澈、透亮,閃着善的氣息。

當時我倆買了4只戒指,一隻給她,一隻給我,另外兩隻,是給老大和老三的。買的時候,我和丫頭戲稱這四隻戒指是我們四個人的定情信物。我是老二,丫頭是老四,我們最疼惜的小妹妹。是的,我們是四個瘋子,我們四個人分別被距離隔在了不同的城市,卻比親姐妹感情還深。我記不清楚,我們四個人是怎麼最終混到一塊的。我只記得,兩年多的一個秋天的晚上,一個哥哥介紹我和丫頭認識,丫頭加了我的Q,很靦腆的給我發了一個紅紅的,可愛的臉蛋,叫我丹姐姐。

和丫頭聊天,往往短短的幾句話,就能觸碰到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縱然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像一捧叮咚作響的泉水,單純、快樂,不會被煩擾侵擾的樣子。可是我總是忍不住會對她產生一股憐惜。每當這種情緒出現,我總會搖搖頭,兀自笑笑,不清楚自己怎麼了。

慢慢的,我知道了丫頭13歲開始漸漸不能走路,然後休學;到18歲,她徹底離開了行走。在認識丫頭之初,她的空間,並沒有對我開放。在一個很偶然的夜晚,我不經意的發現我進了丫頭的QQ空間。在那個夜裏,我靜靜地讀起了她那些稚嫩的,卻乾淨、真誠的文字。也是在那天晚上,我知道了她的爸爸,因爲罹患癌症,已經離世一年多了……她的爸爸,曾經跟她說過,要帶她去很多醫院,去北京,無論如何都要爲丫頭治好病。看完丫頭的那篇日記,我發給丫頭一個抱抱的表情,沒有多說別的,而丫頭的懂事,更讓我心疼。我喜歡喊她丫頭,似乎,我對她的情感,只有“丫頭”這個稱呼,才能夠全部包含。

丫頭的爸爸走後,她媽媽爲了養活她和她妹妹,早出晚歸的在外做生意。家裏僱了保姆照顧她,這讓本來就孤獨的丫頭,內心變得更加無援。但是丫頭小心翼翼的藏起了她這份本來就不容易讓人察覺的情緒,並且努力做着她能夠做的事情。她在淘寶網開淘寶店,在買十字繡套件,偶爾,也會爲別人代繡。丫頭不在乎代繡的辛苦,相反,她充滿感恩的跟我說,買家很理解她,給了她錢,讓她慢慢繡,所以她要更用心繡好。她也在網上做兼職。每天工作7、8個小時,加班的時候,會超過10小時。那種要命的兼職,我也做過,一整天幾乎是重複幾個單調的動作點擊鼠標,累得腰痠背痛,但是微薄的收入和付出的.努力卻不是成正比的……然而每次我叮囑她少做,她卻總用開心和充滿成就感的語氣打消我的擔憂。漸漸的我理解了,丫頭不僅僅是爲了賺錢,一份網絡兼職,在她心目中也被視爲了她加入工作團隊的責任,視爲了她能爲媽媽分擔一些生活重負的方式。

“爸爸因爲太累,已經走了。所以現在,我要儘量的讓自己好好的,不讓媽媽爲我擔心。也照顧好妹妹,讓媽媽不那麼累。”聽着丫頭跟我說這句話時,我彷彿看到了一幅讓我心疼的畫面——她的輪椅停在電腦桌前,她瘦弱的臉,因爲很少見陽光顯得蒼白。她的手指緩緩的移動敲擊鍵盤,不停工作着,有時候會有停頓,目光落在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久久的……許多殘疾人,甚至健康人都在抱怨境遇的時候,丫頭卻只想着,怎麼樣盡到她要做的那份責任。擁有一顆感恩的心的丫頭,勇敢的和日漸吞噬着她的健康的病痛鬥爭。“要抱怨什麼呢?如果真的去抱怨,命運可能無時無刻都給我們設下了怨念的陷進,只等我們跳下去,萬劫不復……”在糾結於生活的不幸時,我腦袋裏常常會出現這樣一句話,有時候我在想,那些很少再抱怨的人,也許並不是他們領悟了,也不是因爲他們接受了,甚至,他們依然在苦痛之中。但是他們平靜了,僅僅是因爲,他正在遭遇的命運,把他放在了他當前所處的地方,剩下的,僅僅是那個人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接受而已。

疾病,時時刻刻的折磨着丫頭,其實,她常常會跟我說,她怕。特別是在她終於診斷爲肌無力,知道沒有辦法醫治的那段時間,她一心渴望的健康,就像飛揚的雪花,融化了,破滅了。原本的輕盈,只變成了遙遠的夢……那時候,她常常跟我說怕,也一次次的在奮爭,不想要愛她的人爲她擔心。只有我知道,在丫頭充滿活力的背面,是讓人心顫的疼痛。而我,只能鼓勵她,叮囑她注意身體,用支撐起了我的生命的“夢想”這兩個字,來用力的給她希望。因爲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在疾病面前我們還能做什麼。我在實實在在的明白,她內心深處藏着多大的恐慌、無助。特別是在每一次生病,她虛弱的感覺到身體更加無力,原有的力氣,以更快的速度在身上流逝時,她,要以怎麼樣的從容去從容……

兩年半,短短的緣分,卻將鐫刻進我靈魂深處,我知道,她將和曾經離去的嘉嘉一樣,留在我心裏一輩子。我的淚水,跟着指尖的文字一起肆意流淌。我想丫頭了,在我心底靜靜的潛伏了一個多月的想念與悲傷,終於猝不及防的再次爆發了。我想丫頭了,但是再也沒有丫頭輕輕的聲音叫我牛牛的姐姐,沒有人叫我懶鬼起牀了,沒有人在和我耍賴之前,還會對我說,“我想撒嬌了,我要撒嬌嘛……”,沒有人錄歌給我聽,沒有人……兩年半,丫頭陪我戀愛、陪我失戀;陪我和朋友吵架,吵完架又和好,和好了又吵架;陪我追尋夢想,陪我折騰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兩年多,丫頭總是安安靜靜的在某個地方陪着我。她不會打擾我,但是不管什麼時候,丫頭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那裏,讓我在任何時候,都有一份最溫暖的慰藉。

我和丫頭見了兩次,一次在桂林,一次她來我家。

第一次在桂林見面的時候,我爲什麼會在和丫頭分別的時候哭呢?

2010年秋天,只爲了見彼此一面,老大從四川,我從全州,丫頭從荔浦,我們赴約桂林相聚。我還清楚的記得,10月17號11點多鐘,在靠近溪山公園的地方,我見到了丫頭。丫頭穿着一件淡綠色的外套,黑色的褲子。直直的坐在輪椅上,很高。當她的家人推着她向我迎面而來的時候,她的笑容飛舞在燦爛的陽光中……當我們的輪椅終於排在一起,我伸出手握丫頭的手時,才心顫的發現,她的手擺在哪裏,是一動都不能動的,更別說擡起來握我的手了。那天,只要是有機會,我都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我只是覺得我知道,如果丫頭的手可以有力氣擡起來,她也會希望在短暫的相聚的時光裏,握着我的手。

短短几小時相聚後,丫頭最先回家的,她上車後,我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單薄瘦弱的身子,我原本笑着的臉,突然就扭曲了,一股我到現在都無法理解的力量控制着我,讓我哭了起來。在淚光裏,我看見丫頭的眼睛也紅了,她晶瑩的目光看着我,抿着嘴。我想止住哭,卻怎麼也止不住,老大一隻手握着丫頭的手,一隻手在爲我擦眼淚,她笑着說,“丹你幹嘛?好好的你哭什麼?真是不像樣……”

我知道我不像樣,而且我不是個輕易哭泣的人,可是那天我就像中了邪,眼淚一直流,直到丫頭坐的汽車,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2012年5月21號清晨,在北京的賓館醒來的我,發現戴在左手食指上的雪花戒指不見了。發現戒指不見了,我焦急的讓父母幫我找,然後我推着輪椅到了賓館大堂。因爲在賓館大堂,還有好多朋友,他們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殘疾人朋友,他們是我的優秀而堅強的同學。我們因爲一個老師而擁有了別樣的緣分,我們在五月相聚北京,我們的短短相聚,來之不易,彌足珍貴。也是在北京,我把剩下的兩隻戒指,和着丫頭的心意一起,送給了老大和老三。

那天的陽光真的很燦爛,因爲那天沒有安排活動,我和老大老三,在傳紅姐姐房間裏開心的聊着,拍着照……然後,10點13分,我的手機鈴聲響起了,我真的希望那天的手機鈴聲永遠都別響,或者,不論怎麼響,我也別接。

可是它響了,而且我接了,在我興奮地用大拇指按接聽鍵的同時候,還說,我們的老四又打電話來“搗亂”了,她想我們了……可是之後的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我眼前的朋友們變得模糊起來,我眼前的一切變得虛幻了,窗外的正燦爛的陽光,突然黯淡了,我聽到了丫頭媽媽的聲音,那個善良淳樸的阿姨對我說:“丹,子寧今天早上走了……”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心臟蔓延,我的感覺變得遲鈍、麻木……“走了”,我多希望這個走了,是指一個人去了某個地方,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在阿姨顫抖的聲音裏,這句“走了”代表的是什麼。

老三莫名其妙的偏過頭盯着突然抽泣到嚎啕的我,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我讓身邊的傳紅姐把手機給了她,我看她拿着手機說話,然後眼淚瞬間爬滿了她的臉龐,她愣了,整個人變得空洞。也是在那個瞬間,老大疑惑的盯着我,接着,她和我一樣,放肆地嚎啕起來……我們三抱頭在了一起,旁若無人的痛哭,悲傷撕裂了我的身體,丫頭的樣子一直若隱若現,丫頭的聲音清晰的蕩在我耳畔……其實到北京看看,一直也是丫頭的夢想。可是,這次她沒能同行。想到這裏我的心更痛了,她是那麼的乖巧,可是她卻不等三個姐姐回去跟她分享北京之旅了,姐姐們給她買了禮物,她也不要了……我哭着,我知道很多人在安慰我們,但是我不知道哪些人跟我說了什麼,更不知道,在搖晃的淚水裏,我看到了些什麼……我眼裏陽光變得好刺眼好刺眼,陽光砸在地上,就像那些再也沒有地方安放的,破碎了一地的念想。

發現雪花戒指不見後三個小時,我知道丫頭不在了的消息。丫頭不在了,我更想在房間裏找回那隻戒指。可是小小的房間,就是沒有了戒指的蹤影。至今我都無法理解,爲什麼那天晚上我會取下不常取的戒指。我不知道是不是丫頭捨不得我,所以在她離去的時候,也帶走了我的雪花戒指。我知道這樣想很不好,可是我情願這樣想,這樣想,我就覺得丫頭在走的那一刻,還想着我的……

大半年前丫頭來我家,我們說再見,我們誰也不知道,對於我們來說,那次的再見變成了再也不能見。當時我倆還約好了,如果有條件,儘量每一年都聚一次的。可是生命無常,終於不到一年,我們卻再也不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