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黑狗散文

黑狗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22W 次

小年到了,爆竹點燃起過年的氣氛,也點燃起母親回家的急切心情。母親每天都嚷嚷着回家,在她的心裏,姐姐家不是自己的家,住在姐姐家充其量算是走親戚,過年了,那有不回家的道理。幾天前,母親就計劃好,小年之前回去,可是今年的冬天漫長又寒冷,尤其是小年前後,溫度降至零下10度。母親單薄瘦弱,經常感冒,再說回到家,也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還是等到妹妹放假了,一起回去,大家才放心。

黑狗散文

臘月二十四,我專門回老家一趟,爲母親回家做些準備。打開紅鐵皮大門,院子裏鋪滿了雪,沒有人清掃,雪地上很乾淨,連麻雀的腳印也找不到。破舊的院落和散落牆角的農具靜靜的,缺少了生活的氣息,心裏忽然灌進去一股寒風,冷冷的,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而荒寂涌了出來。

忽然想起了黑狗,去年這個時候,母親也在姐姐家,這個空蕩蕩的院子裏,黑狗在看護。有了黑狗的存在,便覺得這個家裏暖暖的,保持着一種生命的記憶和生活的溫度。而今黑狗去哪裏了?它還在人世嗎?如果活着,已經成了四處漂泊的流浪狗,在忍飢挨餓?還是遇到了一戶好人家,在享受着生活的樂趣。

去年初春,父親帶着腿傷走了,留下母親一個人在老家過日子。母親八十多歲,身體瘦弱,經常感冒。我們多次勸她到城裏,她離不開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家,離不開那個反射着父親身影的.小院,離不開敦厚善良的鄰里鄉親。子女們不放心,我們就商量着值夜班,我週六晚上,弟弟週三晚上,姐姐們自由安排。除了這兩個固定的晚上有人陪伴,其他大多時間裏,母親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白天,忙完了家務,母親就坐在門口的石凳上,跟過路的鄉親交流眼神,說些家常話。晚上,她一個人守在電視旁看戲。每天晚上固定時段,我都打一個電話,問問母親的狀況,生怕有什麼閃失。

父親臨走之前,患有腦血栓,走路搖搖晃晃,幾次跌倒在路上。最後一次摔成骨折,到離開人世也沒有治癒,這成了我心頭深深的愧疚和傷痛。母親多年前也骨折了,綁了鋼針,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母親忽然跌倒了,沒人跑過去扶起來。母親一生勤儉,吃不完的飯捨不得倒掉,下一頓熱熱接着吃。她腸胃不好,經常胃熱,再吃些剩飯,沒有營養不說,積累起來,又要犯病了。

我想出了一個自認爲兩全其美的辦法,養一條狗,不僅可以給母親作伴,解決剩飯問題,而且養出感情了,一旦出現不測,狗還可以向鄰居報信。這或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但至少算是一個辦法。於是,我給姐姐打了電話,讓她尋只狗來。

夏天的一個週末,當我走進老家院子的時候,兩隻可愛的小狗正在母親身旁玩耍。這兩隻小狗看樣子剛滿月,一隻黑色,身子瘦高,性情溫和,不會叫;另一隻灰色,身子矮胖,性情活躍,撕咬不停。兩隻小狗撕打在一起,在母親腳邊翻來滾去,發出唧唧噥噥的叫聲。母親一邊做着針線活,一邊吆喝着小狗。她埋怨那隻灰狗,很煩人,把她的針線拉得滿院都是,還經常欺負大狗。從母親的嗔怪裏,我能聽出來,她不喜歡吵鬧,但對我來說,母親有說話的對象,總是件快樂的事情。

日子象水一天天悄悄流走,不知不覺冬天來了。黑狗和灰狗在母親的精心呵護下,已經長得膘肥體壯。每次回家,剛一進門,兩隻狗親切地圍過來,灰狗更象見到久別的親人,往腿上亂撞,纏得走不開路。母親開始罵那條灰狗,我也反感它弄髒衣服,一腳把它踢開。

十月一送母親去姐姐家,不見了灰狗,母親說太厭煩讓鄉親抱走了。黑狗不溫不火的,母親捨不得。我手拿棍棒,恐嚇着把黑後攆出家門,想讓他離開這裏,免得母親離家後,沒人照料。可是,我攆了幾趟,跑出去很遠,過一會,黑狗又會跑回來,我的殘忍和冷酷並沒有讓黑狗失望,也沒有讓它對這個家喪失信心。沒有辦法,我最後決定把它留下來,每週在院子裏放些吃食。

那個漫長的冬天,每次去姐姐家看望母親,臨走時,母親都拿出些吃食,叫我繞回老家喂黑狗。走進村子,老遠就看見黑狗站到我家平房上,遠遠的望着前方,偶爾叫一聲,不停地移動身子,急不可耐的樣子,象期待歸鄉的親人。打開門,黑狗從平房上沿着樓梯飛跑下來,撲到我身上,我心裏有種酸酸的感覺,慌忙拿出吃食。讓我吃驚的是,黑狗吃完兩塊蛋黃派,咬起地上的另一塊跑到牆角,扒開些土,把那塊蛋黃派埋進去,外面再扒些土蓋起來。我知道,它這是在儲存糧食,再扔一些,想讓它吃飽,它每次都留一兩塊,一次次埋藏起來。我忽然覺得把黑狗留在家裏,就象把自己的孩子丟在街上,缺衣少食,孤苦伶仃,很是可憐。我又一次試着把它攆出去,希望遇到好心人收留它,不再忍飢挨餓。幾次試驗後,沒有成功,我只好再把它關進院子裏。鎖上門離開時,扭頭看見黑狗已經站在平房一角,望着我,心裏五味雜陳。

過年了,母親從姐姐家回來,黑狗高興起來,日日形影不離。母親在大門口,黑狗就在四周閒逛;母親在屋檐下做針線活,黑狗躺在旁邊曬太陽;母親在屋裏看電視,黑狗朝着屏幕張望;母親關門睡覺,黑狗就在窗戶外面守候。黑狗象我的影子,有它陪伴在母親身邊,我懸着的心便平和許多。

去年秋天,回家見不到黑狗,我很着急。問母親才知道,黑狗誤食了老鼠藥,胃裏灼熱難忍,跑出去再也沒有回來。我當時還埋怨母親,爲啥不找醫生看看,喂些藥,也許會好起來。不知道黑狗的結局,心裏總是不捨。一年多了,從小到大,黑狗沒有離開過這個家,即便是最寂寞最飢餓的時候,它也沒有背叛和逃離。這讓我想起了那句老話,“兒不嫌娘醜,狗不嫌家窮”。

狗尚如此,人當如何。冬去春來又一年,唯願母親身體健康,晚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