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月色散文

立秋過後，天高氣爽。高天一輪滿月，溶溶清輝，直灑人寰，勾起塵封的記憶。在這滿月的光裏，自然想起古人的詠月名句。正所謂：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一千里色中秋月；月光如水水如天；中庭月色正清明；月照孤村三兩家。大部分不得而知誰的作品，卻在這八月中秋的月夜脫口而出。不僅如此，三十多年前，我的家就屬於月照孤村三兩家那個村落。

那個時候的農村男孩子，剛剛進入弱冠年紀，就擔當起一個男人責任，和成年男人們一起守衛村落的安寧。也是月光如水的夜晚，生產隊打穀場上，每當夏秋時節，總是有堆集如山的糧草。那是全隊一二百號人的口糧與燒草啊。夏天的麥菽，秋天的稻棉，沒有進倉前就放在生產隊的打穀場上。每天夜晚，男人們就要分組去生產隊的打穀場上打更去，一般每晚兩三人。吃了晚飯，拿一條單被，或許還帶一把芭蕉扇，早早地來到打穀場，就在稻麥的.草垛裏睡下。一天的勞累，在草色清香中鼾聲如雷。從沒有覺得苦，只覺得快樂無比。

那時候的人哪，真的好單純。滿場的糧食，成堆的棉花，小山般的草；沒有計數，沒有交接，就憑生產隊製作的一個小木盒印，放進白灰或草木灰，在糧食堆上蓋幾個印記，就平安無事了。有人打更，絕沒有失竊的事發生。想起現在，銀行的保險櫃也不太保險，層層防盜門，也檔不過第三隻手，不覺唏噓。那時候民風淳樸，正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啊！雖然家家戶戶並沒有半月餘糧。

打更的樂趣不僅僅是睡草垛，聞草香。趕巧那天有隊幹部一起打更，還有好吃的呢。有隊幹部的默許，我們把剛打下的小麥蠶豆或者水稻黃豆弄上三五十斤，裝笆斗裏，扛到二里外賣大餅的老郭家，換上大餅和豬頭肉，逗巧還帶一瓶燒酒。月光下，我們圍着草垛席地而坐，嚼着大餅，手抓豬頭肉。酒瓶在我們幾個人的手裏轉來轉去，一人一口，津津有味啊。無憂無慮，無怨無煩，還有什麼日子比這還快活呢！

偶爾我們也做一回害二手。月色溶溶，萬籟無聲。我們就去附近的哪家瓜果園裏，摘幾個香瓜或梨子回來，用草擦擦解渴；經常驚動主人家的看門狗，在籬笆邊旺旺地叫。主人知道了，也不過一笑而已。天高地厚任是不知，不知有漢何論魏晉。好日子還不止這些，碰到有哪家男人有事打不成更，他家的小媳婦來頂班，就在旁邊幾尺遠的草垛裏躺着。那一晚啊，話兒特別的多。本以爲當着女人的面掰掰龍門陣，討個口頭便宜，誰知道那女人的嘴刮刀一般，有葷有素，絲毫不讓鬚眉。我才知道，女人要是匪起來，什麼樣的臭男人也得甘拜下風。秋風習習，笑聲朗朗；月朦朧，人朦朧，夢朦朧。

又是一年中秋至，空有月色照無眠。生產隊已經跑進了歷史書，打穀場在千家萬戶，只有打更人塵封的記憶永遠披着溶溶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