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不樂散文

唐朝德宗在位期間，曾推行過什麼兩稅法。大致是，政府按照每戶現有勞力和資產情況給定成等級，農戶一律按等級出錢納稅，國家分夏秋兩次徵收。兩稅外，並徵收間架稅、茶稅，對人民強加搜刮；唐王朝爲加強中央集權，企圖用武力裁抑藩鎮割據勢力，不僅無成效，更加重了農民的負擔，老百姓的生活痛苦不堪。

貞元三年（公元787年）十二月初一日，德宗皇帝在京都附近的新店地區打獵，順便來到農民趙光奇家裏，問道：“你們老百姓過得高興嗎？”趙光奇回答說：“不高興！”皇上說：“今年收成不錯啊，怎麼不高興呢？”趙光奇回答說：“皇帝的命令沒有信用。以前說除兩稅之外再不徵收什麼了，可現在不屬於正式稅收而嚴加徵集的，大概超過了正式稅收；後來又說徵購糧食，實際上是強奪硬要，就沒有見過政府給過一個錢；開始講所徵購的穀子、麥子，在道旁交納，現在呢，一律強迫着咱們給送到京西行營，一動就是幾百裏地，常常弄得車毀牛亡，即使破了產也難於應付。老百姓過着這樣的又愁又苦的日子，還有什麼可高興的！”趙光奇說到這裏，用眼睛瞟了一下威嚴的皇上，還沒有發現有慍怒之色，就乾脆放着膽子繼續陳說：“上頭每次下詔書，說什麼優待呀，撫卹呀，講得好聽，其實只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從來就沒有兌現過，恐怕英明的君主您深居在九重皇宮裏，都不瞭解這種情況吧！”皇上聽後，似有惻隱之心，遂指示有關部門免除了他家的賦稅勞役。

這是載於《資治通鑑》的`一則真實的故事。面對皇帝的詢問，這個農民從容不迫，毫無懼色，直言不諱，有理有據，對答如流。一個小小平頭百姓全憑着一顆正直的良心，能夠青史留名，在二十四史上大概爲數寥寥吧。

我讚賞農民趙光奇的勇氣和膽量，也佩服他的思維與睿智。在一個政治環境不夠清明的社會，一個人敢說真話固然不容易，而敢於在應當聽到真話的人面前說真話，就顯得更不容易。然而，“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死都不怕，還怕說真話嗎？儘管在那種黑暗的封建社會裏，基層老百姓毫無自由，但有幸還沒有一個地方官吏，在皇帝到基層視察調研之前就挑選、安排好一戶或數戶信得過的人家，事先編造、導演一曲皇帝喜歡聽的好戲，讓皇上老兒龍顏大悅一番；更爲有幸的是皇帝在聽了趙光奇似有“忤逆”之言論後，不僅沒有龍顏大怒，“欲加之罪”，反而“上命復其家”，即免除他家的賦稅和勞役，幸哉甚哉！

讀了這則故事後，我們不禁掩卷沉思：皇帝的這種作法能解決根本問題嗎？泱泱率土之濱受猛於虎之苛政之害的僅只趙氏一家嗎？難怪司馬光評點說：“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衆，又安得人人自言於天子而戶戶復其徭賦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