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思濟州島散文

　　之一 火山島嶼觀奇景

濟洲島爲韓國第一大島，素有南韓夏威夷之稱。是一個面積達1800平方公里的亞熱帶火山島嶼。看來，這火山奇景就該是我們參觀的重要內容吧。

果然不錯，一出濟洲機場，汽車就載我們到了濟洲北部、市中心不遠的龍頭巖。

下車，行過百米，只見蔚藍的天空下，是一片波濤洶涌的海面，近海翻滾着白浪，遠海鋪張着碧綠。這海岸礁石嶙峋，一律漆黑，如火烤燒過似的，而在海岸邊，海水中，高高昂起擁有神話的奇巖，這便是龍頭巖。岩礁上部酷似仰天長嘯的龍頭。相傳是龍王的第四個兒子來到漢拿山挖取不老草，若惱了山神，惱怒的山神拔弓射箭，龍王四子中箭而死。他的身體浸在海底，而頭部卻變成現在的龍頭巖。你看，那黑龍高高揚起龍頭，張開血盆大口，昂首對天長吼，和着風的呼嘯和浪的洶涌，真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感覺。神奇的傳說，逼真的造型讓我們久久留連，紛紛以它爲背景拍照。其實這是由漢拿山火山口噴出的熔岩在海上凝結成龍頭模樣的岩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實在令人驚歎。

漢拿山是一座大火山，由360個子火山組成，在濟洲島中心。島上有這樣的說法“濟州島就是漢拿山，漢拿山就是濟州島”，可見漢拿山在濟洲的地位。“漢”在韓文裏是“銀河”的意思，“拿”是“拉住”的意思，合起來就是可以把銀河拉住的山，多麼浪漫而豪邁的山名啊！

從龍頭巖出來，汽車向東而行，漢拿山始終圍着我們在遠處轉動。海拔1950米韓國最高的漢拿山在藍天白雲襯托下分外雄偉壯觀，黛綠的山峯綿延不絕，峯頂上有白雪點綴。車行50分鐘，便遠遠望見壁立巖峯圍攏成羣，彷彿一頂巨大的皇冠高高矗立。豎立的樣子好象一座古老而又森穆的城堡，這就是城山日出峯。它是漢拿山360個子火山之一，這皇冠是99個奇巖怪石圍着一個號稱是世界最大的突出於海岸的火山口而成。

城山日出峯在濟州島的正東面，顧名思義有迎接日出之意吧。峯下緩緩傾斜的丘坡草原造成田園般的風景，讓人一下子心曠意適。我們走過綠草如蔭的坡上草地，沿着清一色的青磚與石灰岩相間的臺階拾級而上，去征服近在眼前卻又遙無終點的日出峯，一千多米的山路，真可謂是峯迴路轉。陡峭的山路，讓我們氣喘吁吁，走至半途，我便望峯興嘆，佇足喘氣，歇息停頓。好在半路的景緻也不錯，可以擡頭望山的雄偉與巍然；回首來路，看腳下，看草場的平緩與舒展，看海面波平浪靜，波瀾不驚，看遠方海天相連，白雲入海，天海一色。但峯頂的奇景吸引着，我便振作再上，終於站在峯頂，眼前的腳下是一個象鍋形狀的盆地，這便是火山口，不讓下去。盆地裏長滿了雜草，已成了一個牧場似的草原，在裏面也零星地散佈一些松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火山口，驚奇它的形狀，也擔心它會不會再噴發。聞知現在地濟州島上都是死火山，就放下心來，拿出相機，拍下它的全貌，印出來像一個巨大的原盤，濃縮成這五寸的照片就更美了，自然旅遊版圖上從空中排下來，像個大磨盤，更別有風味。站在山頂上四望，海水是那麼的碧綠，綠得那麼油亮，綠得那麼深沉，綠得讓人心醉。北面的草地下面，是一個碼頭，還有長堤伸進大海，有船來往於碼頭和附近的小島，集鎮中各式各樣的建築櫛比鱗次，建築的色澤五彩繽紛，像現代主義的畫圖。這海岸美麗的沙灘和草坪，使日出峯顯得更加秀麗。簡直就是重彩濃墨的巨幅油畫啊。

只是這時太陽早已當空。如果雞鳴而來，就可以看到波濤澎湃的大海盡頭的海平線上，慢慢有紅光蠕動，光線慢慢地向周圍擴散着，接着，太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頑皮孩童般懶洋洋地探出了頭，柔和的光線穿襲雲霞渲染着海水，那一定是美不勝收，莊嚴無比，別有一番景緻。

有山便有水。火山爆發形成了奇峯異巖，火山爆發也造就瀑布急湍。汽車又經過50分鐘的行駛，我們便到了火山爆發斷層形成的水的勝景。一個天然的峽谷，兩邊是陡峭的山崖，中間是河流，兩邊山腳被人工開闢成寬闊的道路，栽了許多熱帶溫帶的樹木，蓊蓊鬱鬱，一片濃綠。 順着峽谷，穿越綠樹林立的人行道向前，走了千米有餘，迎面便是一個絕壁。瀑布與綠色的亞熱帶植物一同從海岸絕壁奔瀉而下。這就是天地淵瀑布。

天地淵是“天和地之間的池塘”之意。傳說很久很久前有一個樵夫生活在這一帶。有一天，七位仙女來這兒洗澡，砍樵夫正好經過這兒，他拿走了七仙女的衣服，其餘六位仙女穿上衣服，飛走了。七仙女沒有衣服，於是就留在樵夫身邊，爲他生三個孩子。正當夫妻生活美滿高興之際，天地抓走了七仙女和孩子。從此，砍柴人每天都痛哭着，他的眼淚就變成了這條瀑布。據說秦時徐福在濟洲採不死藥期間，就到到過這天地淵瀑布。徐福驚奇景色秀麗，便在崖壁題上「徐福來此」，據說在1950年以前還能看到這個題字。

傳說只是傳說，而真正吸引我們的還是那瀑布。那瀑布從二十多米高的懸崖峭壁隆隆傾瀉而下，像一幅數米寬的潔白絲綢直垂而下，兩邊漆黑的火山岩覆蓋着深綠的植物，好像黛綠翡翠中間鑲嵌着一條潔白無瑕的美玉。而瀑布下面清澈碧綠的淵泉，又倒映着這翡翠白玉，那清新秀美，真的就像畫中一樣的綺麗。這是隻有在畫中才看到的景色啊，突然躍然眼前，便油然流進心頭，只覺有一種悽美的情緒洋溢全身，一種投入泉淵，與那潔白的瀑布融爲一體的衝動便膨脹開來。我呆在淵泉邊，要不是同行的喚呼拍照，也許真的落到泉淵中了。拿起相機，把這保存起來，心裏卻不禁涌上一個念頭，這莫非真的是那樵夫深思的情愛之淚，否則，何以能如此激盪我的心房……

自然的造化，天工的神奇，火山的力量，濟洲島上這奇巖、異峯、秀水至今還讓我驚歎回味，屢生再睹奇美的希冀。

　　之二 走近身邊的“多爾哈德邦”

在濟州，來到第一個景點龍頭巖的入口，就見一個有着又大又平的鼻子，又大又圓的眼睛，帽子很像氈帽，戴得很低，雙手端莊的交握在胸前的大大的老人灰黑石像。我疑惑這樣的粗陋的石雕竟會在這兒展示。嗣後，在行程中，從汽車的窗口看到路邊的每個村莊的入口，都有兩個老人石像在兩旁站立着。而我們每到一個景點，便隨處都可看到這種老人石像。頗感奇怪。

在天地淵瀑布入口不遠的草坪上，就有一個很大的 老人石像，我的同行就要靠上前去拍照，我卻覺得，這種由許多空洞的黑色熔岩雕成，雕刻又粗糙簡單，造型並沒有太多藝術性的石像，有什麼意思呢。於是叫他們找別的美的景點拍攝。這時導遊在前，笑着說，拍一個吧，別小看他，這石像可是濟州島的象徵，是濟洲島村莊的守護神，有護福驅邪的本事，叫“多爾哈德邦”（中文譯爲“石頭老爺爺”）。而且還有傳說說如果摸他的肚子就能有大吉大利，而新婚夫婦同時用手撫摸他的大鼻子，就會生男孩兒，摸他的耳朵就會生下女孩。所以它是濟州島村莊的守護神和子孫娘娘的化身。用中國人的稱謂，就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吧。哦，原來這石頭老人還有這麼些神妙啊。於是，我們都在那個“多爾哈德邦”前留影，並上前摸摸他的肚子、耳朵和鼻子。逗得導遊大笑起來，說韓國人都只摸他的鼻子和肚子，不摸他的耳朵，因爲韓國有點重男輕女。我們剛剛離開，就有一對韓國的看起來似新婚夫婦的高興地拍摸着“多爾哈德邦”鼻子合影，女子臉上虔誠的笑意大概是滿蓄了對生活的美好祈願吧。

行過不遠，有一石築溪橋，溪橋的兩端各有兩個石像，那雕刻就精細逼真得多了，很明顯一個女一個男，都揹着背籮。導遊說，這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是對“多爾哈德邦”的分解啊。看兩位石頭老人一副勞動的景象，樸實而勤勞，和藹而慈善。而那個大鼻子的“多爾哈德邦”石像則是一種寫意式的雕像吧。這樣一來，我感到我離那個原本以爲粗陋的石像老人近了，一下子有了一種親熱感。

讓我驚異的是，在西歸浦足球場外，在這現代化的最美好的體育場所前面的廣場上，一排溜挺立11座高大的“多爾哈德邦”。看起來似乎和那現代化建築不協調，但卻很有特色，聽說這是用來表示對前來這裏的各國人民歡迎和祝福，是對美好的祈禱。

祈禱美好，這是人之共性，而以“神”寄寓，可以說也是世界共同性的一種表達方式。土地神，作爲最基層的神祗，我們中國也是很有民意的，但我們卻很少能爲土地神雕像，把它作爲某地的象徵，而雕像的大多是高層神祗或達官貴人。假如有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雕像的，那一定是衣冠整整一副官相一臉富態的，而決不會去雕那樣樸實粗獷或是勞動的神態。並且一定是在廟裏供着，而不是在路口守護。中國傳統的根深蒂固的“官本”是貫穿到這小小的神祗的。

而濟洲，守護神“多爾哈德邦”卻是義不容辭地在村莊路口，在露天陽光風雨下，以質樸的勞動者的形象爲人們守護幸福，驅趕邪惡，走近着人們的生活。一種“民本”的.意識，一種平等的體認，體現着一種地域的生存理念，而“多爾哈德邦”便是這樣一種象徵吧。有這樣一種民本平等意識的民衆肯定是淳樸勤勞、奮發圖強的民衆。

濟洲的“多爾哈德邦”讓我難以忘懷，因爲他是真正的民衆神祗，是沒有把“人民公僕”掛在口上的真正的人們公僕的象徵。我崇尚這樣的神祗。

　　之三“綠色”流溢的濟洲

濟洲是綠色的。

曾經看到一首描寫濟州島風景的詩：“春水滿四澤，夏雲多奇峯；秋月揚明輝，冬嶺秀孤鬆。”，以爲濟洲的冬天除了山上的松樹是青的，其他就是灰沉沉的沒有綠意了。不想在這入九的嚴冬之季，卻處處可見綠彩。那天空是湛藍的，海水是碧綠的，路旁山野也是一片濃綠。

一出機場，看路的兩旁綠樹成行，就是棕櫚樹也挺拔地展伸着綠色的枝葉，就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坐在車中，只覺綠色撲面，讓人心生暖意。前一天在釜山的龍頭山公園就看不到樹上的綠葉了，而後幾天在漢城看到的只是樹的死灰的枯枝或皚皚白雪。50分鐘的飛機航程，竟會有如此大的自然差異。濟洲真的是韓國的綠色島城。

我們從龍頭巖公園出來，汽車就在這綠蔭夾道的公路上行駛，道路通達，沒有一點交通堵塞的現象，除了紅綠燈，也沒有看見交警忙碌的身影。所以導遊可以準確地告知到達下一個景點的時間。我們便輕閒地從車窗向外展望，眼睛在綠色的招引下分外舒服。轉過幾個彎，卻見農綠的樹上綴滿金黃，金壁輝煌，真招人眼目。細看那是桔樹，累累的桔子在濃綠中閃耀，讓人眼饞。這桔子生在路旁沒人摘嗎？中國古代有個王戎，他小時候看到路旁的李子把樹枝壓彎，就肯定那李是苦的。這沒人摘的桔子也是苦的吧？這時導遊告訴我們，濟洲島可是桔子之鄉，但決不會有苦的桔子炫耀在公路兩旁的。這是因爲濟洲島不僅是無污染、無公害的綠色之城，而且雖然它因時常受颱風侵襲，有“石多、風多，女人多”的說法，卻更有“無小偷，無乞丐，無大門”淳樸民風。

汽車向前，綠色依然，而更令人驚奇的是綠色的田野上，還有一片片杏黃的油菜花，燦爛地迎着冬天的太陽笑，好像這兒不是冬天，而是暖春。而淳樸的“三無”民風更泛着綠色的情意。現在很難聽說哪一個地方會沒有小偷、沒有要飯的。但濟洲島的確是沒有看到。這怎不讓人感動。只有深刻而自然地懂得並實踐“靠勤勞生活，靠勞動去創造，靠自己的善良去管理自己的淳樸的生活準則”，纔會營造一切法律所不能達到的生存境界。雖然因爲常有颱風襲擊，島上沒有太高大的樓房，普遍的是二三層的小樓，但佈局合理，錯落有致，整齊乾淨。勤勞使人們的生活富足，閒適，富足使人們識知禮節，堅守準則。無小偷、無乞丐，自然也就不需要大門了。我們在一個民俗村看到，每家的門只是兩個樁子架上木條來顯示的。如果樁上架上三個木條，表示主人已出遠門，家裏沒人；如果有兩個木條，說明家裏只有小孩，沒有大人；有一條木條則告訴來訪者，主人沒有走遠，你可以等也可以喊。如果樁子上有四根木條，那告訴你這家是寡婦，有意者方可入。這種風俗恐怕濟州島才能見到。濟洲是韓國唯一取消宵禁的一個城市。

有這樣的“三無”，有這樣的醇厚民風，那樹上的桔子自然沒有人去摘了，那金壁輝煌的夾道風景線自然是不會遭受人爲的破壞。濟洲是可驕傲的。

我們把自然生長的而不是人工養殖或暖棚生產的沒有受過污染的食物稱爲綠色植物，那麼，濟洲真的是“綠色”之城，它不但四季綠彩熠然，更流溢着“綠色”的人生形態，質樸自然，純正美好。古人說“人之初，性本善”，那本善之性，沒有在這漫漫的生存嬗變中受到污染，受到干擾，受到損害，它依然閃耀着“綠色”的光彩，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

在這“綠色”流溢的自然和人生的環境中生活，一定會洗去我心頭的幾多雜念，幾多私慾，幾多污濁。我也生存在一個懸水的島城，如果也能流溢這“綠色”風尚，也用勤勞，用創造，用自己的奮發去獲取幸福，而不是在慵懶中爭鬥，在賭桌上消磨，在豪取上獲利，那會是多好……我想我們是可以營造的，當然，那是需要艱辛的洗滌，但一定可能的吧，我心理醞釀着希望……

沒有想到在日出峯聽說這令人羞辱的事。參觀城山的日出峯結束，我們上車，汽車剛發動，車門卻被人敲開，上來一箇中年人，與韓國的導遊嘰嘰咕咕了一陣，那人就下了車，我們以爲那個導遊碰到了老熟人。不想那導遊告訴我們，剛纔上來的那人是便衣警察。昨夜在濟洲只有外國人可遊玩的娛樂場內，有兩個中國人偷了一個外國人的錢包。警察就對中國遊人進行查找。當時我的心裏忽地升起一股羞恥，爲什麼我們的國人竟會在這裏幹出這種倒黴的事來？這有多丟人啊！何況又在這綠色的濟洲島上，在這真實的卻桃源般美好的濟洲上，這可是對具有“三無”風俗的純潔的濟洲的玷污啊！我有些憤然。

我的朋友在身邊卻笑着說，濟洲島風是多少年的文化積澱而成，叫那盜竊如何感化得了，除非他幾十年融進這島民生活中去。你用不着爲這些人去杞人憂天啊。

也許朋友說得有道理。個別的不法徒無損真正國人的純正情性，還是用我的心去更細更近更親地感知這濟洲的“綠色”，用自己的行爲去守護中國人也具備的“綠色”情懷吧。

汽車在綠色的夾道中行進，綠色的風撲面而來，我的心情便也漸漸舒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