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曲循環散文

其實，我這人，是特別簡單的一個人。

　　一

先說工作經歷吧。

因爲有一個當教師的母親影響，從小便覺得當老師是最光榮、最偉大的。上小學時候，經常讓寫作文，題目如《我的理想》，我只寫過一個理想，那便是長大後當媽媽一樣的老師。媽媽是一名很普通的小學老師，印象當中，她常常把她的學生們帶回家來，在院子裏寫作業，她一邊看管我和弟弟，一邊檢查學生們的學習。每天放學後，村子裏人家的院門口已三三兩兩坐了端着碗吃飯的人們，媽媽拉着我從各色飯菜的香味中穿過，當她的學生還有村裏大人見了她都尊敬地叫“周老師好”的時候，我就覺得當老師是最榮耀的職業。

再長大些，上初中的時候，帶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老師，她不僅講課生動有趣，還經常帶我們出去接觸大自然。我們曾在春天，穿過大片的田野，走進小樹林，在潺潺的小河邊席地而坐，聽她用好聽的聲音給我們讀朱自清的《春》，體味着“風輕悄的，草軟綿綿的”，感受着“像母親的手撫摸着你”的風，彌吸着“混着青草味兒，還有新翻的泥土的氣息。”她還帶我們去爬學校附近的山，當我們氣喘吁吁筋疲力盡的時候，她就會吟誦：“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這樣的詩句，讓我們頓生一種豪邁勇敢之氣。她還常把我們寫的日記和作文在班上念，以此激發我們對作文的興趣。去年，我們同學聚會，回到畢業將近三十年的母校，她還在那裏教書，她精神很好，臉上明顯有了幾份滄桑感，最讓我激動的是，在聚會的時候，她居然拿出一篇我上初中的時候寫的作文。那是一篇題爲《初三感覺》作文，讓我一下子回到過去的時光裏，回到從前的課堂上......

就是因爲她，我當老師的理想更加明晰、更加篤定。初中畢業的時候，我放棄了上高中，選擇了師範。三年過去，我畢業後又回到母校，在這裏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初中語文老師。在這個只有三個班的鄉村初中，一呆就是十二年。陪伴我的就是那一首《長大後，我就成了你》。“長大後，我就成了你”的旋律跟着我，單曲循環哼唱了好多年。

　　二

我的婚戀其實也特別簡單，用朋友們的話來說，跟他是典型的青梅竹馬式。他的媽媽跟我的媽媽是好朋友，也是同事，都是小學老師，又是一村的，所以，我們小時就很熟識。

我喜歡看書，學習也好，常被他媽當作榜樣來教育他。我小時候，很瘦弱，還常生病，而他的爸爸呢，是醫生，是我們那個鄉鎮衛生院的院長。我常常被我媽領着去他家等他爸下班回來給我看病，或者乾脆就在他家輸液。到了初中，給老師請假的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因爲沒有電話，我把假條寫好給他，他交給老師，然後在下午放學的時候，把白天講的內容和作業帶給我。

我倆的關係由於雙方父母的關係就漸漸密切了。因爲那時班男生女生很少說話，我們就偷偷地互相在對方的課桌兜裏放信。我給他的內容，大多是要好好學習之類；他給我的內容，多是要好好鍛鍊，免得又生病，云云。正如你所想像，我們的母親也曾被班主任慎重地叫到學校談話，好在，班主任是個很好的班主任，我們的父母也算得上開明，但我們還是不同程度地受到警告，畢竟已經初三，馬上就要中考，不可因爲任何事情分心。爲此，兩家媽媽還弄得有些不太愉快。

初中畢業，我去外地上學之前，他過來找我，那是一個下雨天，他送我給三個禮物：口琴、帶盒子的鋼筆、一盤磁帶。我們之間說了什麼都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走後，我把磁帶放進錄音機時裏，是吳奇隆的《祝你一路順風》。“那一天，知道你要你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言……”我上師範，他上中專，聯接我們的就是那一封一封的信，還有這一首歌。

各自參加工作之後，我們的關係也順其自然地定了下來，但我們的關係遭到了兩家家長的反對。雖然兩家原來關係不錯，但在我們的事情上，不知爲什麼阻力非常大，特別是在我家這邊。我倆就避開家裏偷偷地來往，我曾保存着一對陶瓷小鳥兒，放在我辦公桌的抽屜裏。因爲得不到家長的祝福，我兩心裏也倍感悽苦，但都沒有勇氣公開反對家長，只是相約就這麼等，等到家長許可的那一天。

我清楚地記得，有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到我坐在辦公桌前，突然看到我保存的鳥兒放在桌上的書架上，我驚詫地想，我明明是放在抽屜裏了呀。拉開抽屜一看，果然，鳥兒還安靜地呆在那裏，擡頭看到書架上，才意識到可能是他的那一隻，於是我把抽屜裏的那隻拿出來，放在書架上，看到它們站在一起，突然就醒來了。

我說不清是不是從那之後，反正，不久，父母都漸漸地改變了態度，再後來，就是我們原來的班主任擔任媒人，給兩家做思想工作，年底的時候，我們就結婚到一起了。她送給我們一個禮物，是一盤CD，學校電腦老師幫忙做得，畫面是我們的照片，配得音樂是一首歌，付笛聲和任靜的《知心愛人》

從此，這一首歌單曲循環陪伴着我，“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遙遠的未來，我們彼此都保護好今天的愛，不管風雨再不再來……”

　　三

有一段時間，曾感覺到生活過得特別艱難。

孩子上幼兒兒園的時候，我還在鄉下初中教書。家裏離學校有三十里，我就騎着摩托車往返三十里奔波在學校與家之間。他在醫院裏上班，還接送孩子上幼兒園，負責孩子的吃喝拉撒。每當我從學校風塵僕僕回來的時候，總會路過縣城那所最好的初中，在那高大漂亮的教學樓下，我總會仰頭看看，心裏默默地想，什麼時候我也能回來，在這樣的學校裏教書，並且能照顧家和孩子了，那該多好啊！

最冷的時候是元旦那幾天，我穿戴的像聖誕老人似的，騎着摩托車到了學校或是回了家的`時候，眼睫毛上全是冰花，手凍得不能最屈伸，腳也幾乎失去知覺。有時是晚上，鄉村公路沒有路燈，除了偶駛過的拉炭車，那雪亮的燈一閃而過之外，一路就是黑暗，爲了驅寒和驅散莫名的害怕，我就自己給自己唱歌，總是那一首楊培安的《相信明天》，“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在孩子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終於以全縣講課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我向往的那個初中。然而接下來的生活依然沒有像我希望的那樣美好起來。我的公公，他的父親，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高血壓、糖尿病，很快就發展成腦梗、腦出血，先是行動不變，後來完全癱在牀，他一次一次地把他的父親送往醫院，一呆就是二十多天，與死神做着拉鋸戰。那時他所在的單位也出了狀況，他的工資一度只有不足一千元，爲了緩解家庭的經濟壓力，他就開了一個小店。他陪父親的時候，家裏的事一下全壓到我的身上，身體、精力、經濟都經受嚴峻的考驗。最嚴重的一年，過年時因爲需要買了電腦，卻沒了過元宵節的錢，就不得不把孩子的壓歲錢拿出來才勉強渡過。那時，我的生活就像打仗一樣，穿梭在家裏、學校裏、店裏。

那時真讓我疲憊不堪、身心俱累，記得那個最困難的元旦，他在外地醫院陪護他的父親，我就把店員一家、孩子、他的母親還有他弟弟的孩子等請到飯店，看着滿滿的一桌子菜，看着這些我照顧下的老人、女人、孩子，我端起來酒來，感慨萬端，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酒店裏的音箱裏正放着歌曲，正是楊培安的《相信明天》。

　　四

其實，我就是一個特別簡單的人。

我所做的事情無外乎教書、讀書、寫文章；所交的朋友，也只有那三五個；簡單的人，有時候看起來有些古板吧，連聽的歌也不超過十首，方式一般總是單曲循環。

一首歌，記錄一段歲月，一段歲月，也是生命中的一首歌。快樂，就在簡單平凡的生活中，單曲循環，靜靜感受，風輕雲淡的自在，細水長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