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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詩人的愛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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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詩人的愛情散文

詩人站在書架前,看着一排排整齊的書,那裏有沾滿灰塵的舊書,也有剛買的新書,它們就像擺在商店裏的商品那樣,等待着詩人的挑選。詩人不知道他要讀什麼書,才能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他將手放在書架的第三排,隨即挑出一本書,讀道:“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在我的心靈裏還沒有完全消亡;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他覺得寫得不錯,但現在他不想過多地去思考有關愛情,他覺得很疲憊。

窗外有風吹進來,像是有一隻手,把窗戶掀開,帶來了一絲光線。樓下有一個穿白色裙子的女人,不時地朝這裏望,嘴裏發出莫名的響聲,眼神裏透着一線白光。

詩人繼續尋找一本和他心情一樣的書,他以獵人尋找獵物的敏感度搜尋着放滿書架的書。二十多年來陸續購買的幾千冊書就在他眼前,但他卻是提不起勁去翻看他們。詩人搬來了凳子,站了上去。頂層的書大多是詩人年輕時購買的,那時年輕,家裏窮,每一本都是詩人精心挑選購買的書,但現在已經佈滿灰塵,有一種昨日今非的感覺。這時,詩人徹底疲憊了,他大聲哼了一下,坐在沙發上,仰着頭,眯着眼,然後把右手伸進褲袋,拿出一包煙,點着火,噗噗地抽起煙來,似乎這樣能讓他好受些。

一圈一圈的煙霧飄在上空,然後又被窗外的風吹散,他又不停地吐,彷彿在與風作最後的抗爭。他喜歡飄在空中那一圈一圈的煙霧,它們就像自己,孤獨又脆弱。他嫌窗外的風多事,走近窗邊,把窗戶關上。就在這時,他隱約看見樓下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在晃動,他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年紀大了,眼神也就不好使了,儘管現在他也不過四十來歲。

詩人重新站在書架上,突然,一本帶有黴點的沒有封面的書使詩人的瞳孔不斷放大,他立馬將它從書架上取了下來,由於動作太大,夾在書裏面的信掉了出來。他看到熟悉而陌生的字跡,封面上印着火辣辣的太陽。太陽是詩人曾經用過的筆名,因爲他把自己當做太陽,即使生活中有如此多令人寒心的事發生,但他都像太陽那樣,溫暖人心,這是他的人生追求。月是他的妻子,一位如月亮般皎潔無暇又充滿詩意的女子。她喜歡詩,在她眼中,他就像一首詩,一首溫暖乾淨的詩。

他不緊不慢地拆開信封,頓時,眼角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把他帶到深深的回憶……

七月的風是狂躁不安的,包裹着每一個人,壓榨出許許多多的汗。汗臭味在空氣中瀰漫,詩人擦了擦額頭,繼續往前走。他看見大街上有很多兩條腿,一前一後,一前一後,不斷地往前。他彷彿感覺到自己也是兩條腿,一前一後,一前一後,只知道往前。然後左轉,下了樓梯,走進了地鐵口。他感到一股冷風襲來,“也只有這裏讓人涼爽了”他心裏默唸道。

詩人走到一處較少人的等候區,旁邊站着一位穿白色裙子的女人,衝着他微微點頭。他把眼鏡扶正,光線在他黑色的眼鏡架上跳躍,他看清了身邊的這位女子:一襲白裙,長髮及腰,眉清目秀,淡定而安然。詩人也向她點點頭以示禮貌的迴應,他看見她笑而不語,眼神裏透着一絲神祕,等到詩人想細細觀察她時,等候區已站滿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有人大吵大鬧,高談闊論發生在鄰居家的.怪事,有人低頭看着手機,身子一動不動,好像把眼珠子掉進手機裏了,其間夾雜着手機鈴聲,孩子的哭聲,地鐵的廣播聲,還有幾句不知從哪飄來的英文……詩人嗅到空氣中的不安,一種狂躁感再一次襲來。他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用餘光瞄了瞄那女子。

不久,地鐵來了,一大波人像牙膏一樣緊貼着被擠了出來,想進地鐵的人只能靠着邊慢慢往前挪,他們身上像是扛着幾袋米,走得異常緩慢。詩人好不容易擠了上去,卻發現“白色裙子”沒有上來,他失落地搖搖頭厭惡地看着身旁的幾個彪頭大漢,要不是他們,“白色裙子”肯定能上這輛地鐵。

他把他的兩條胳膊垂直地放在幾具貼着的身體所留出的縫隙裏,僵直身子,一動不動。額頭上不停地溢出汗珠,上衣已溼了一大半。他又聞到了身體散發的汗臭味,似乎比之前更濃厚了。他發誓,這是他最討厭的氣味。

下了站,詩人頭也不回地走出地鐵口,外面雖然燥熱,但能令他感到真實的存在。

詩人第二次見到那穿白色裙子的女子時,是在一個文化沙龍上,詩人正站在舞臺中間,念着他的新詩:“……因爲你,太陽變得格外清淡;因爲你,月亮變得格外溫柔……”就在這時,詩人看見了淹沒在人羣中的白裙女子,雖然隔着很遠,但他仍能一眼看出是她。

一襲白裙,乾淨,純白,清澈,就像天上的白雲。有時詩人望着天上飄浮的白雲,莫名其妙地會想起她,“她真乾淨”,詩人感嘆道。而現在,她正在他眼前。

詩人頓了頓語氣,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又收了回去,滿富深情地念完,像是隻念給她聽似的。

一陣陣鼓掌聲響徹整個房間,就像過年時放的鞭炮一樣,震耳欲聾。人羣散後,詩人不斷地東張西望,尋找那熟悉的身影,哪怕是看到一抹白,也足以讓他心裏泛起一陣漣漪。

突然,一隻手搭在詩人的肩上,詩人回頭一看,原來是文化局的局長。局長還是老樣子,挺着個大肚子跟懷了孕似的,右手舉着酒杯,左手摟着一名濃妝豔抹的女子,女子滿臉嫵媚地看着詩人,詩人覺得不好意思,臉紅得跟西紅柿一個顏色,把頭轉向局長。局長喘着粗氣說:“既然來了就乾一杯。”正當詩人開口拒絕時,一雙手抱住了詩人的右手,把他拉到桌前,說是讓他喝酒。詩人看着眼前這位穿得光豔鮮麗的女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但他還想趁此尋找那位白裙女子,不停地轉動腦袋,觀望着鄰近的人羣。隨後,他又無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這一天,詩人喝了好多酒,但總覺得喝不夠,在此之前他是滴酒不沾的。朦朧中,他又想起了那白裙女子。一襲白裙,乾淨,純白,清澈。

詩人覺得再這樣下去,他會瘋的,“由愛成瘋”,倒像是個詩人所爲。

詩人躺在沙發上,他累極了。這幾天,忙着爲新作應付出版商,觥籌交錯的酒會令他噁心,特別是閃爍着紅紅綠綠的霓虹燈,讓他想起來墳墓中的鬼火。想到這,詩人後背涼了一大截。

詩人從口袋裏搜出一包煙,那是一包新煙,還未曾動用。不久,房間裏便佈滿煙霧。煙霧與空氣緊密結合,每吸進去的一口氣裏都摻雜着細微的香味,詩人不停地吐,他覺得很享受。透明的空氣變成了灰色與白色的混合物,在白與灰的交錯中,詩人彷彿看到了那白裙女子站在陽光下,側身對着他,白色的光在她背上跳動着,閃爍着。

詩人拿起放在桌上的筆,刷刷刷地寫起來,在紙與筆的親密接觸中散發着白光,滿屋的煙霧營造着一種朦朧親切之感。掛在牆上的鐘這時響起,並敲了十二下,時間已經不早了。但對於一個詩人來說,這正是創作的最好時間。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大汗珠吊在詩人的臉上,然後悄悄地滴在詩人的手背上,詩人沒有注意,或是他的心思全花在紙上了。

“成敗在此一舉了”他小聲嘀咕道。

然後他把剛剛寫下來的字輕輕唸了一遍,又重新認認真真地謄寫一遍,滿意的笑容爬滿了整張臉。

他把那張紙摺好放進了一個印着太陽的信封,寶貝似的捧着它,隨後打了個哈欠,眨眨眼,趴在桌上睡着了。

月光的周圍籠罩着朦朦朧朧的暈圈,詩人住的房屋被一團黑暗包圍,遠處傳來幾聲流浪狗的悽叫,一羣喝得爛醉的酒鬼扶着牆,消失在街道的深處。

詩人最後還是將信塞到那女子手中,詩人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冷的手,毫無生機,倒像是個死人的手,但很快他把這雙冰冷的手牽回家中。

一切發展得是這麼的快,快得讓人以爲一眨眼就是一年,再眨眼就是兩年。詩人已經結婚兩年了,兩年裏詩人並沒有得到他當初想要的,他所想的僅僅是他所想的。詩人總是活在他所想的世界裏,有時他把現實當成想象,把想象當成現實,成爲了一個永遠走不出自己虛擬世界裏的孤獨行走者。他看事情總與別人不一樣,他做事也常常惹怒身邊的人。身邊的人都不喜歡他,除了他的妻子。當初他的妻子就是靠着那封信被他深深打動的,然後滿心歡喜地嫁給了他。

婚後他們過着甜蜜的夫妻生活,但慢慢地,她發現了他的異常。他有時會連續幾天不說話,連續幾天呆坐在書房不出來,甚至飯也不吃,最後連上班也不去了。

一天,妻子走進詩人的書房,看見書桌上擺滿了零零散散的紙,正打算去收拾。只見詩人惡狠狠地看着她,扯着嗓子大叫:“不要去碰!”妻子被嚇壞了,伸出去的手立馬收了回來,充滿疑惑的看着他。她看見詩人滿臉的狡黠,轉而忽然笑着跟她說:“我們……,我們……。”但詩人還是沒說出口,他點着一支菸,細細地觀察煙霧是如何被他吐出來,然後是如何慢慢地升起。

接下來的幾天,詩人與妻子一直沒有說話。外面一直下雨,雷電交加,似乎在控訴着世界的罪惡。

回想至此,詩人抹去快掉下來的眼淚,他現在必須要趕在妻子回來之前做一個決定。他隱隱感到後面有人在注視着他,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不安讓他不敢回頭,甚至有點遲疑他的決定。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又慢慢地合上。他看見他正奔赴在一條血紅色的路上,幸福洋溢着他的臉。

站在樓下的妻子遲疑了好久沒有回家,她不知道爲何自己的丈夫會這樣,但她還是想與丈夫重新和好。或許只要自己向丈夫低頭,一切問題就解決了。想到這,妻子的愁眉漸漸舒展開來,她飛快地爬上樓梯,回到家中。

但她還是來晚了,她看見紅豔豔的地上躺着一具屍體,幾隻蒼蠅“嗡嗡嗡”地飛來飛去,正貪婪地吸着詩人的血。旁邊留下一片血跡,是詩人的遺言:我想去另一個世界看看,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