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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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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的變化很容易影響人的心情。近幾天不像上週那樣陰雨霏霏,不過風天的增加,使得天氣轉冷。走在大街上,人們縮頭縮脖的樣子,讓人感到,季節的步伐是一點也不含糊,越來越接近那蕭殺嚴寒的時候了。

冷暖散文

其實,自然的季節與人生的季節,有某些規律是一致的。冷也好,暖也好,都是事物的恆定狀態。都需要我們以一份平常心待之。我常常想起生命季節裏經歷過的一些事情。它們,或者讓我感到冷,或者,讓我感到暖。我知道,無論冷暖,都是上天所賜。我都該心存感激。

之一:冷(7歲記憶)

小時候,我瘋狂地癡迷上了玩三角。相信與我同齡的朋友們都記得那種用煙盒摺疊成的三角形狀的玩具。它們,伴隨我們度過了多麼美好的童年時代。大家一般是各自拿了一疊,找空地一個一個的相互搧。誰把誰的搧過了個兒,誰就贏了,被搧的三角就歸誰。那時候我視三角如命。沒有誰教給我,自己從心裏就喜歡上了這些顏色不一、品牌各異的寶貝。那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當時的生活條件不允許我們擁有更多更精美的玩具。我不僅自己變着法兒收集,連父親出門兒、開會的時候,我都要讓他給我帶稀罕的三角回來。看着它們,心裏蜜一樣的甜。我記得自己最初,是捨不得拿它們跟同伴們玩的。我擔心它們被磨損了,弄髒污了,總是喜歡自個兒拿在手裏擺弄着玩。

但是厄運來了。那是1971年冬天,我在某村小學讀一年級。有一天,班主任周老師一走進教室就跟我們說,近來校園環境區衛生很差,原因之一就是男生玩三角造成的。所以請男生把自個兒的三角都交出來。

我想,反正自己又不跟男生玩三角,沒有影響環境衛生,所以不用交出去。可是事實證明了我的想法有多麼天真。坐在我後面的一個男生忽然站起來指着我說:“老師,他兜裏有三角沒交!”其時,周老師已經收繳了滿滿一簸箕三角,卻發現了我這個“漏網之魚”,她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只見她鳳眼一張,柳眉一豎,勒令我把三角掏出來放在課桌上。我再三辯解着,請求着,但是怒不可遏的老師根本不容我分辯或者是“狡辯”,她大喝一聲:“趕緊掏出來!”那聲色俱厲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

我只好忐忑着開始掏,趁便耍了個小心眼兒——只把上衣口袋裏的掏了出來。沒想到後面那男生的嘴特別長:“他褲兜裏還有呢。”我如雷轟頂,腦子裏一片空白,只好把手伸進褲兜裏,一點一點的往外掏。我是多麼不情願。我又是多麼沒奈何!我先是感到了麻木,接着感到了倉皇,然後是羞恥,以及不甘。我幾乎是哆嗦着將身上的三角全部掏了出來。我懷着一腔憤怒,一把一把地將它們堆在了面前的課桌上。是那麼大的一堆。我看見那些熟悉的親切的面孔了——三門峽啦、金絲猴啦、大前門啦、恆大啦、綠葉啦——都吃驚地瞪着我,好像在問:這是怎麼啦?你不要我們了嗎?看着它們,我心裏亂糟糟的。我眼巴巴看着周老師端着簸箕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來,一股腦兒的把三角全堆積在簸箕上,然後轉身走到了教室一進門的角落———那裏有一隻火爐,爐火正旺。剎那間,滿滿的一簸箕三角葬身爐膛。爐火立刻發出勝利的呼嘯。爐火熊熊,我冷徹肺腑。我的心,硬生生地扯了一下,很疼。這是一種延伸至心靈深處的疼。這種痛感,經歷了歲月的風吹日曬雨淋霜打,一直沒有停歇。

當年,我7歲。我驚異於自己頑強的記憶力了。時光霍霍,40年過去了,老師的神氣活現,那些三角在爐火裏的呼嘯,都還在那裏,一點沒變。

之二:暖(9歲記憶

還記得那個時候,齊老師明亮的眼睛。當時我們是站在伙房外面。剛吃完午飯,我纏着向父親要兩毛錢,說是要買蠟筆,圖畫課上用。是老師要求的,還是我看到小朋友們有,也鬧着要,詳細緣由已經記不清了。父親很明顯沒有痛快答應我的要求。我很明顯滿肚子不滿意。我們父子倆站在那裏發生了爭執。我的班主任齊老師恰巧也站在跟前,她一個勁兒地勸說着父親,很明顯是支持我的。但是父親是執拗的。他說到後來,乾脆不跟我們多話,徑自點燃了一根菸,有一句沒一句的,跟一旁的老師們扯起閒話來。我急得快要哭了,他毫不爲之所動。究竟是什麼原因,他要固執己見,我一點不明白。就是到現在也不明白。大人們的心思是無法捉摸的。我覺得不僅僅是一毛錢兩毛錢的事情。當時應該是父親心裏有事。大人們心裏有事,是見不得小孩子打攪的。但是我不能肯定。

我們身後是鬱鬱蔥蔥的葡萄架。葡萄架上的葡萄即將熟了,一串一串燈籠似的。我想,要是我有了蠟筆,一定能把這些生氣勃勃的葡萄畫下來。綠的綠,紫的紫,一個一個漂漂亮亮的。我美滋滋地想着,抽冷子瞅一眼父親,就又委屈地垂頭喪氣了。

這時候齊老師說話了,跟在課堂上向我們說話一樣,柔柔和和的:“給你兩毛錢,趕緊去買吧,要不就上課了。”我看見,齊老師那好看的丹鳳眼,越發美麗了。

我接過那兩毛錢,說聲謝謝老師,又扭臉看看父親,父親背過身去了。我吐吐舌頭,向供銷社跑去。

之三:冷(10歲記憶)

1974年,跟姥姥上學的時候,經歷了一件事,那天中午放學時,全校學生照例排着單行隊伍走出校門。沒走多遠,我前面的一位同學跑起來,我以爲他前頭的同學拐彎回家了,中間有了空缺,他是要跟上去,便也跟着跑。我後邊也有人跟着啪啦啪啦地跑。沒想到,剛跑兩步,就有人喊:“那幾個,站住!”於是,我們一共六七個人,被值日的老師帶回了學校伙房。其時上竈老師們正在吃飯。幾個老師端着飯碗,在我們面前走過來走過去,一邊歪着腦袋打量着我們,一邊哧溜哧溜往嘴裏撥拉着那香氣撲鼻的'麪條。這真是一種殘忍的刑罰。我的肚子裏咕嚕嚕直叫。我努力扭頭不看老師們,不看那熱氣騰騰的麪條,可是辦不到。那麪條的味道不管不顧往我鼻子裏鑽,弄得我直咽口水。那個帶回我們來的老師,一邊跟老師們說笑,一邊用筷頭子指點着我們說:“看看這些灰猴,老是不聽話,老要亂隊。”又衝我們直着嗓子吼,“再亂隊不啦?亂隊就不用吃飯!”老師們聽着,哈哈大笑。我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直到老師們紛紛吃完飯了,這位老師才抹一把嘴巴,剔着牙花子,慢悠悠地問我們:“你們幾個給我聽着,還敢亂隊不?”我們餓得頭暈腦脹,誰還敢說個“敢”字,一個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迭連聲說不敢了,不敢了。他才清一聲嗓子道:“下午早點到校,把西牆下面那堆磚整理齊楚了。我要檢查的。誰要是做不到的話,就試試看!”

回到家裏,早有同學向家長通風報信。只好在委屈中接受了姥姥的怪怨和嘆息,悶悶不樂吃了飯,趕緊跑到學校。西牆邊,只有一個同學站着。我看他,他看我。我倆先整理起磚塊來。一直到上課鈴激烈地響起,也再沒一個同學過來。當然,那位老師也沒來檢查。

我沒想到,由老師佈置的任務,也可以這樣“完成”。這是我最初遭遇到被騙,那種心灰意冷的滋味,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從那以後,我開始留心什麼事情必須做,什麼事情可做不可做了。“吃一塹,長一智。”或許人都是這樣“鍛鍊成長”的吧。

之四:暖(16歲記憶)

臨下課,趙老師遞給我一本書。那是一本兒童小說選。具體書名我已經忘了,只記得其中有一篇劉厚明的《綠色錢包》。在看見這本書之前,我對劉厚明及其作品毫無所知。當讀完這本書,就覺得心裏有一種新鮮的東西在翻騰。它們說不定在什麼時候就偷偷冒出頭來,打量着我。這種情形一直維持了很長時間。書裏那些生活氣息很濃的故事情節,讓我覺得它們離自己很近。並不是像那些名著一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事實上,我對趙老師要借給我一本書看毫無準備。我沒跟他說起過,他也沒跟我打過招呼。那天即將要下課的時候,趙老師已經佈置完作業。他緩步走下講臺,來到我面前。當時我是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隔着一位同學,趙老師對我說:“這本書你看看吧。我想會對你有用的。”然後就把書從上衣兜裏掏出來,遞給我。趙老師一雙溫和的眼睛,在近視鏡片後面注視着我。我接過書,向趙老師點點頭。我發現,周圍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和老師。

打開書,我看到書的扉頁夾着一張紙,上面寫着:

看到你鬱鬱寡歡的樣子,知道你是一個內向的孩子。從最近的作文中,可知你有不錯的寫作基礎。希望這本書能給你幫助,給你快樂。

那是1979年,我進入高一不久。十六、七歲的我尚不能明瞭老師的用心,但是通過這件事,我卻知道了,這是一位善於走進學生內心的老師。他不擅長言語,卻能夠春風化雨般,把溫暖傳遞給他的學生。過了些日子,我看完書還給趙老師時,趙老師問:“喜歡嗎?”我說喜歡。趙老師就說:“喜歡就送給你吧。”聽老師這麼說,我開心極了。可惜在後來的年月裏,我不知把這本書遺落到了哪裏。儘管如此,每當想起它來,總有一股濃濃的暖意涌上心頭。

2011.10.29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