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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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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虞美人抒情散文

——李煜

汴京城的夜晚總是繁華而喧囂,何況今日又是七夕節。無數對恩愛纏綿的夫妻情侶相伴而出,觀賞着街上如織的燈火和喧鬧的市集。擡頭仰望星空,冷月高懸,牽牛織女遙遙相望,寄託了每個癡男怨女的繾綣情思。

“迢迢牽牛星,杳在河之陽”。

而在汴京城的某棟孤寂小樓裏,有個男人正哀怨的吟出這句詩來。這男子相貌清秀,天庭飽滿,齒白脣紅。其左眼烏黑如墨,竟有雙瞳相連。他雖然相貌不俗,但此時此刻卻眉頭緊鎖,眼神裏滿是憂傷,滿是愁意。

他就是這首句詩的作者。細細想來這已是他很多年前的作品了。他口中喃喃的念着,彷彿要將這首句詩深深地鐫刻在心裏一般。其實,這首句詩早就刻在了他的心裏。如今念來,已是字字帶血聲聲淚。

往事如刀,傷人傷心。

其實很多年前他的心就傷了。

乾德二年十一月,娥皇卒。

這是一個令他不堪回首的日子,他不能想象曾經與他共同改譜《霓裳羽衣曲》的那個女人會死。那個“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的周皇后,那個向他“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的妻子竟然就這麼走了,將他一人拋棄在這孤寂冷清的宮殿裏。他雖然是個皇帝,有着生殺予奪的大權,有着三千粉黛的後宮,但他也是個男人。只要拋不開男人的本性,他就需要女人的呵護,需要女人的溫暖。更何況他是那麼的懦弱。

可這能怪誰呢?他無意接下父親拋給他的爛攤子。他從沒想過要當什麼皇帝,他只想當一位逍遙快樂的普通人:填他的詞,吟他的詩,作他的畫,譜他的曲……他天生就是一個悠閒的散人。寄情于山水之間,不理俗塵,乘物以遊心。而宿命非要讓他坐上皇位,披上龍袍,批閱繁雜的奏摺。他感到心力交瘁,可是他無奈。既然老天非要他坐上這個搖搖欲墜的龍椅,那他也只能默默接受,總不能與命運抗爭吧。他曾親眼見過他的哥哥弘翼是如何逆天行事,最終斃命的。他沒有他哥哥那般的果敢和剛毅,所以他不敢,不敢與命運相抗。

當父親在彌留之際,將顫巍巍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叫着:“重光,重光”的時候,他知道,他以前的自由生活將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將是江山社稷的煩惱和山河飄搖的憂愁。

而娥皇能在他批閱奏摺,爲國事擔憂之際,噓寒問暖,體貼備至;有時他正爲填詞爲難之時,娥皇會適時的遞上一碗茶,讓他茅塞頓開,寫出精彩華章;他們常常一起吟詩譜曲,填詞作畫,其樂融融。在他的心中,娥皇不僅是國家的'皇后,他的妻子,更是他的知己。以至於在娥皇死後很多年,他再也沒找到一個能與他促膝長談的人。娥皇就是這麼一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人,一個令他朝思暮想的知音。只要有了她,什麼皇位權利,什麼國家大事,什麼榮祿富貴,都可以統統不要。只願能和她相依相偎,白頭偕老,也就滿足了。

“真是故國不堪回首啊!”他忽然發出了這麼一句感嘆。回想起自己在南唐的倥傯歲月,現在想來當真是不堪回首。

當大宋兵馬直驅金陵城時,眼見着宋兵闖入宮內,他便知他的南唐已經成爲了“故國”。在那一刻,他腦海中無數的記憶飛速掠過,終而歸於一片空白……

他被關在這孤清的小樓多久了?幾天?幾個月?他自己也不大記得了。他自那天被宋朝士兵帶到這個小樓之後,他就再也沒出去過,整天借酒消愁,哀聲嘆氣,時時把酒吟歌,對月凝思。

開寶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南唐城破,李煜率子弟及官屬四人肉袒出降,北上汴京,南唐滅亡。翌年正月,受封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十一月,進封隴西公。

門外一陣哭聲響起,他皺了皺眉頭,無奈的又搖了搖頭。只見一絕色女子抹着眼淚走到他身前,大聲哭訴。他看着她那雪白臉龐上沾着淚痕,好似雨後梨花,嬌豔已極,不覺心中微微一動:“曾幾何時,他姐姐也是這樣哭着向我承歡。那時的我無所不應。”是的,對待娥皇,他可以滿足她的一切要求,而對娥皇的妹妹,他做不到。即使她和她姐姐長的一樣。

有時,一個女人可以代替另一個女人的肉體,而在男人的心中,卻無法代替另一個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無論家敏對他多麼的殷勤溫柔,可他就是不愛她,他愛的是她的姐姐。他時常在想,既然我不愛他,那我爲什麼要封她做皇后呢?難道我是想讓她代替她姐姐的位置?

“這不可能。”他每次都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沒人能替代娥皇的位置。”他一生中寵幸過許多女人:家敏、窅娘、黃保儀……可沒人能取代娥皇在他心中的地位,娥皇已是他心中永遠不可磨滅的痕跡。

“怎麼了,太宗又把你強留在宮裏了?”他輕輕抹去家敏臉上的淚痕,語氣中有些無奈和冷淡。家敏點點頭。

其實他對此不以爲意,他本就對家敏沒什麼感情,即使有,也僅僅是侷限於他的外表。家敏也深知他的心意,所以,她恨他,更恨她的姐姐。對她姐姐濃濃的恨意之中,更多的是嫉妒,嫉妒姐姐能得到他的寵愛,而自己的相貌與她一樣,甚至文采並不輸於她,卻得不到這個男人的心,這讓她又妒又恨。

“哎。”他長嘆一聲,愁緒滿懷。緩緩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他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張小箋,上面寫着一首詞: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首詞是他剛剛寫就的,哀怨悽婉之情溢於紙面,讀來催人淚下。他口中默默唸了一遍,雙眼漸漸迷離了,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輕輕的將小箋放下,又斟了一杯酒,仰首飲盡。

問君能有幾多愁,他的無盡愁意化作一杯美酒,一飲而盡……

忽然,他覺得小腹隱隱作痛,轉瞬間,劇痛如潮水般涌來將他吞沒。他猛然倒地,全身抽搐不止,口中血如泉涌,雙眼睜的斗大。無邊的痛苦使他俊美的臉龐扭曲的可怖至極。他的頭漸漸地縮了下來,雙腿蜷在胸口,兩手不停的在空中亂抓,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片時,他的身體靜止了,雙手停滯在空中,十指指節發白,蜷曲如勾。頭深深的埋在兩腿間,似乎在躲避着什麼令他感到恐懼的事物。一旁的家敏早已嚇得目瞪口呆。

太平興國三年七月七日,宋太宗以牽機之毒殺害南唐後主李煜,追封其爲吳王。十月,以王禮葬於北邙山,小周後家敏亦卒於此年,與李煜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