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回到從前散文

許是真老了，越來越喜歡孩子。每次見到三四歲、七八歲的娃娃，格外開心，說確切一點，是感動。總覺得，小孩子最美好最純粹。總希望，小孩子千萬不可長大。

忘了有多少時間沒與大孩子接近過。我所謂的大孩子，似乎指的就是中學生。記憶深處，這年齡階段的孩子，沒了娃娃們那麼單純可愛。

然而，當我一看到面前的兩位，瘦瘦高高的，卻是稚氣滿臉，心下無由地激動起來。

女孩子叫聞家琳，男孩子名任維棟，都是初三學生。這個月14號中考，他們不必，他們是保送生。正因爲如此，他們纔有機會路遠迢迢地從紹興趕來，同校長、老師一起來看我。

“無由”其實還是“有由”的。我問任維棟：“幾歲？”他還來不及回答，我已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16歲？”現在的孩子一般7歲入學。果真，他點點頭：“是的。”

印象中，16歲，最美好的年齡，那叫青春，花骨朵兒一般，含苞欲放。

我的16歲，卻正好是苦難的開端。

兩位小校友來看望我的目的，是採訪，讓我說說自己，說說母校的往昔，說說對小師弟小師妹們的期望與祝福。

雖然採訪的要點早已發了過來，我也煞有介事地作過準備，臨了，依舊不時卡殼，走神，腦子裏出現的，夢境般信馬由繮收不攏來。

不知道校長辦主任王國明老師有沒有對我失望，他帶着個攝像機，拍攝着。

兩個星期前，當年的班主任王錦冠老師來電話說，樹人中學駱建江校長想邀請我回母校看看，爲學生作個“報告”。我嚇壞了。一則，暈車，試過兩次，一次比一次嚴重，好幾天恢復不了；二則，暈場，萬一到了臺上，對着一雙雙烏溜溜的眼睛，張不開嘴來，塌臺的就不只是我一個人了。

10年前，王老師見過我暈車的窘相，所以，她幫我向駱校長“求情”。

星期四上午，接到駱校長電話，說他們將由王老師陪同，一起來諸暨看我。

我沒有理由拒絕。

駱校長髮了個“採訪預案”給我，安慰我，他們主要是來看看我，不必緊張。

面對着孩子們的提問，說着說着，就跟寫文章一樣，老是跑題。駱校長是語文老師，會不會心裏發笑？

幾乎忘了自己說過些什麼。

只記得，小女孩要我給一些“寄語”時。我引用了不知是誰說的`一句名言：

在生命的最後，你會發現，讓你後悔的，不是你做了什麼，而是你沒做什麼。

小校友似乎比我還緊張——說實在的，我並沒覺得自己緊張。設身處地想想，當着校長老師的面，換作我，這種場面，肯定更不知所措。

真想敞開心懷與兩位小同學來個推心置腹，聽他們說，聽他們說說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還有打算嚮往什麼的。

可惜，小校友讓我想到了一個成語：不苟言笑。

我問他們喜歡什麼，文科還是理科，男孩子回答理科，女孩子卻說是文科。

王國明主任送我一整套的校報《樹人》。第4期的《樹人》上，我讀到了聞家琳同學的《黑板上的記憶》，寫得很好，是我喜歡的那種寫法。

忍不住問聞家琳，有沒有想過當作家？她沒有作聲，只靦腆一笑。

我把自己三本書送給了兩位小朋友。

心裏想，很多很多年以後，小校友們會不會把我、或者把這一次遠行的記憶作些個翻檢……

就像只想回到從前的今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