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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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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就聽了烏龜有靈性的傳說,雖然都是歸認舊主之類,但想想它們在人類的祖先猴子還沒出現之前就活在世界上了,一副笨拙遲鈍的樣子,不過是一塊會移動的石頭,真爲它們那份知恩的心思所感動。後來有一隻龜就更好玩了,它被一家農人放歸山林後,每年荔枝紅了的時候,它就回來看望這戶農家一次,住三五天,吃一些白米飯,然後又無聲無息地走了,明年再來,據說,有一年它把自己的子女也帶來了,這事給了我許多遐想;某天清晨我們打開房門,嘿,黃綠綠的一片,全睜着烏黑鋥亮的圓眼睛,這不等於是嫁出去的女兒一起回來了麼!後來這農家高興不過,把這隻龜請進城放在公園讓更多的人見識,我跑去看了。雖然它藏頭縮腳,雖然它的背上被人們用紅漆寫滿某人某年某月某日放生等等自鳴得意的話語,我仍然十分的喜歡它。

烏龜散文隨筆

後來我也有了一隻龜,是一位朋友送給我的。屈指算來,小龜已在我們家生活四年了。我曾經希望它是吃米飯的,但它不吃,改喂青菜,它也不吃,原來它要吃肉。就給它吃肉吧,每天一次,在傍晚。每當我們做飯,弄響了籠頭鍋鏟,它就從自己做息之地出來了。總有忘了給它備飯的時候,這時心裏總是很急。如果它真的很餓了,它就會伸長脖子高高地拾着步子圍着你打轉。它那麼小,一點點東西,不知它怎樣打量人,只見它烏黑的圓眼睛一左一右地向上瞧着。怎麼辦呢?不就一隻龜嗎,就讓它餓一頓吧。但你怎麼安慰它呢,你把它關到這石頭屋裏,除了你的善心它還有另外的指望嗎!它不會出聲,可是它有感覺,在接下去的二十四小時飢餓等待中,它會多麼的難過啊。於是我開始更衣穿鞋,再上市場。這時我只能向魚婆子討要了,一隻魚腮就行。我不知我自己沒了飯好不好意思去乞討,而我卻爲了小龜討了無數次魚腮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體會到了飼養動物的樂趣。人的生命本質是渴望承擔責任的,可是對於人世間的責任,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心力有能力去擔負的,於是一些傷了心的女人,一些命運的帷幕已經完全拉開了的老人,她們願意用自己的綿薄的氣力去擔當一隻小東西的生活和命運,給它們餵食給它們洗浴,還給它說話:批評它或者責怪它等等。她們總以爲它能聽懂,就像人之父母總以爲自己的兒女長成後能當官,甚至能當上總統一樣。動物說到底聽不懂人話,而人之子女長成後絕大多數都是領工薪看別人臉色的那種角色。但我們既然承領了他們的責任,那怕他們不聽勸身陷縲世,人們還淚汪汪地不遠萬里到獄中看望,就像我們一邊抱怨一邊歡歡喜喜去抹洗動物的糞便一樣。無一例外的是,主人們都把小東西擬人化了,不過關鍵之處在於,小東西實在不是人,它們有個山高水低,主人們會傷心會垂淚會嚎啕會不思茶飯,但都不能和子女出了事相比。事情有那個形式沒了那不堪的重量,這對於心地善良的弱者很有誘惑力。有一個老教授,不堪自己餵養的'小狗搗亂,他四處託人,要找一個心善的人領養,他對誰都不放心,他對不能離家的小東西越來越恨之入骨,同時,他對好容易找來的好心人越來越懷疑了。什麼是人生的樂趣?大概這也算是一回事。

我的小龜來時只有男人鞋跟一般大小,現在已有小碟那麼大了。它從來沒有什麼讓人稱道的表現,它甚至不會叫喚,不會上沙發上牀。它是一個很守時的傢伙,白天在竈臺的縫隙裏睡覺,傍晚在衛生間吃食和洗澡,夜裏它是睡在衛生間裏的。我不知道它爲什麼要白天一個地方,夜裏一個地方地換着睡。也許它是把衛生間當作它在山森裏的狩獵地吧。每天早晨,它都等我講了衛生間纔會同它白天的窩裏去。可是這時門已被我關上了。它走到門邊又折回來,伏在我的腳邊,伸出它的頭,用它的小黑眼一左一右地看我。都說美人的眼睛能傳神,其實烏龜的眼睛也同樣傳神,我知道它的意思,它要我開門讓它出去。不知它怎麼懂得這樣的邏輯:門開了它才能出去,而坐在馬桶上的人能開門。小龜最好玩的事就是洗澡了。它喜歡洗澡,它天天洗澡,家裏有三個人洗澡,它就一口氣接着洗三次澡。人在上面洗,它在下面接水,各種時髦的洗髮水淋浴液和香皂水從它古老的背脊上流過。它高興極了,拍打着四隻腳,用兩隻前腳擦洗它的頭,用兩隻後腳擦洗它的尾巴,對於自己又寬又大的背它是無能爲力的了。可是看它百洗不厭的樣子,它確實是一個愛清潔的小東西了。有時賤內刷洗衛生間就會在它的背上倒上洗衣粉然後一邊抱怨它骯髒,一邊把它翻來覆去刷洗一番,過後它就顯得像一隻潔淨的陶器一樣光亮。它也像只瓷器一樣的安靜。我們關上門去上班,我們不會忘記還有一個生命留有家中。近日我們討論要搬家了,我和賤內開玩笑說,小龜就不帶走了,留它看舊屋。賤內說,誰餵它呢?我說,它自己捉蟲子吃。接下的三天裏,小東西就不出來吃食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賤內說,它聽說你不要它了,它生氣了。不同地方的人還聽不懂對方的話呢。小東西能聽懂什麼呢,只是我們都希望它是一個能和我們撒嬌的東西。

養一隻龜是件省心的事兒,因爲龜是要冬眠的,每年的秋天,幾陣寒潮過後,它就伏在竈臺後的縫隙裏一直等到來年春暖時節纔出來了。久不見了小東西,我心裏就有些空落和不安,我會趴在地上,眼睛往縫隙裏湊,賤內在我身後說:看見了麼,它在不在?

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