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鄉村屠夫散文

他，50多歲，矮壯敦實，見人一臉笑意，幹殺豬賣肉這一行已有30多年了，鄉里人習慣把他叫“刀兒匠”。

集日裏，十幾家豬肉攤子，唯獨他的攤子買肉的人擠上擠下，有的要2斤五花肉，他把刀在刀棍上唰唰磨蹭兩下，割下一坨往秤上一放，不多不少。有的要買胛縫肉灌香腸、做血粑，他很快就將肉裏的骨頭和淋巴剔掉，肉皮剝去，只見明晃晃的刀子在他手中飛舞。有的買排骨，他就幫人家剁成塊、切成坨，如果一次買十幾斤，按電子秤上顯示的金額，只收整數。每集收場他攤子的肉早早地挑完賣盡。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都說他賣的豬肉口感好，豬是從農村一家一戶收的。這些年，農村年輕人大部分外出務工，只有家庭婦女和50歲以上的男勞力留守農村這片土地，他們不僅要打理農事，而且還要飼養牛羊雞狗，喂兩三頭大肥豬，農民個戶養豬隻餵豬草和包穀、洋芋、紅薯等糧食，不加複合飼料。他走村竄戶收購農民餵養的這種肥豬，只要到圈裏捏一下豬的脊背，摸一下坐臀，用手指一乍量，或者站在門外瞅上幾眼，估出的斤頭，錯差不大。也有一些人知道他要來買豬，便提前喂一兩桶豬食，他也不在乎，也不除秤，總是笑着說，多幾斤少幾斤沒啥關係。

這位“刀兒匠”不僅會殺豬賣肉而且廚藝也是十里八村屈指可數的。但他與鄉里農民一樣，插田打穀，春種秋收，只是農閒時才殺豬賣肉，若村民有個紅白喜事，他總喜歡給人幫忙，或殺豬、或宰羊、或掌勺，從不收工錢。都說他是個“熱心腸”。

入冬，更多的時間是幫村人殺過年豬，出這家進那家，豬的嚎叫象風一樣掠過山村上空，年關漸近的氣氛也越來越濃。農村殺年豬有講究，“殺單不殺雙”，農曆單日是殺豬的日子，若殺豬與集日衝突，他就讓女人去經營攤子，有人說：“你不上集，生意會受影響”。他卻淡然一笑，“人家找個當官的老公當娘子，我那女人找個殺豬的只能翻腸子,但賣肉的手藝也跟我差不多，更何況人一輩子那有把錢掙完了的”。

殺豬的農家提前給他打了招呼，並請了三五個有力氣的男人幫忙。男主人早早地起了牀，在竈膛裏燃起了柴火，他就將籃子裏的刀具、鐵鉤、刨子、浮石準備停當，在院壩裏支好板凳和大木缸。燙豬的水燒開後，幫忙的打開圈門，瞅準要殺的豬，一齊撲上去，抓的抓耳朵，逮的逮尾巴，拖的拖腿，在劫難逃的肥豬哪甘就犯，拼命地吼叫，拼命地掙扎，驚得雞飛狗跳，嚇得小孩躲在大人懷裏。請來吃飯的親戚，有的圍觀，有的跑前忙後。人多手快，很快就將豬按到大木板凳上，只見他挽起袖管，不緊不慢，右手持刀穩穩地向豬的脖頸刺去，輕輕一扭，隨即拔出，一股鮮紅的血噴了出來，流到了提前準備好的'盆裏，豬的叫聲也越來越弱。待豬斷氣後，在鼻子上繫個葛藤圈圈，男人們趕緊在木缸裏倒幾桶開水，刀兒匠提來冷水兌進去，然後伸手試一下水溫，幫忙的就將殺死的豬放進缸裏，翻轉不到幾下，刨花的刨，刮的刮，很快裉掉了全部豬毛，架在了缸口，只見他手起刀落，一顆十幾斤重的豬頭，提在了手上。再將豬屁股爪上鐵鉤，倒掛起來，開膛取下水、翻腸子、卷板油，然後他拿起砍刀，唰唰幾下，就將各種糾葛、筋筋絆絆利利索索的了斷。10塊正肉，4個蹄膀，兩塊坐臀擺在主人家的案子上。這時廚房裏忙活起來，新鮮的豬肉隨處可取，炒豬肝，炒腰花，豆腐炒五花肉，酸菜燉豬血......一席豐盛的菜餚擺在了桌上,“刀兒匠”與主家的親友、幫忙的圍坐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農村人叫做“吃刨湯”。

還沒等他把飯吃完，另一家請他殺豬的已到屋裏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