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光裏閱讀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爲何我們的日子一去不返？”那個下午，我在閱讀《匆匆》，感受和悲悼着時光飛逝的疼痛，這一點隱晦的情愫讓我思緒飄飛，不禁回首往昔。

如若時光真的倒流，我希望能填補他最純真歲月裏的殘缺。想到他，閱讀以往，那滋味酷似釅酒，既苦又澀。

一，1998年，從冬天開始

時光倒帶。我已記不清1998年的冬天是否溫暖，那年的臘月，天空是否飄雪。28日晚，在產房裏，你落地了。很多人期待你與這個世界交流的第一聲啼哭，而這個願望卻伴隨你的安靜出生而破滅。只在母體住了7個月的你，迫不及待地要見新世界。由於早產，你一降生就十分僵硬，可多少人的心卻爲你懸着啊。

當我第一次透過保溫箱看你，那薄薄的箱壁像一道生死鴻溝，阻隔着你我。但我知道，你是天國派來的使者，來贈予我“姐姐”這個無比榮耀的稱號。但我怎能預見，從出生便帶着無盡苦難的你在未來的道路上要怎樣艱辛跋涉，又將如何打亂我生活的節奏。我不過長你4歲，小小年紀的我起初並未意識到你的威脅。我不知今後的一切將與你平分，不知父母給予的關愛不再僅僅聚焦在我身上，卻更多爲你。

隨着年歲的增長，你頑皮的劣根逐漸顯現。你磕碰受傷，帳總算到我的頭上。於是我的耳邊總環繞着訓斥，我開始覺得委屈、不公，嫉恨的種子在我心裏扎刺。

你，確是囂張。囂張到我無可忍受，但你畢竟年幼。

二，2000年，那個春天的遺憾

2000年，新世紀的第一年。新世紀第一年裏的那個春天，你還只會蹣跚學步；你還只會呀呀學語。但你小小的世界裏，疾病不斷，哭聲不絕。

在那個溫暖的春天，當山野裏甜甜的花香瀰漫在空氣裏時，媽媽因爲工作去了遙遠的地方，撇下了你和我。迎着春風，遙望天空，我們的小手卻扯不住那根放飛風箏的線。你在我身後，坐在那高椅上，含糊地喚着：“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媽到哪裏去了？”然後，撲通一下，你摔了下來，號啕大哭。興許，作爲小孩，瘦小的你眼淚裏沒有悲傷，只有疼痛。

少了母親的蔭庇，你的童年就少了一抹顏色。你很不乖，好惹事。裏裏外外都不惹人喜愛。也許我該爲自己取得父親絕對優勢的寵愛得意吧！只是，嫉恨並未在你受打罵時消失，反而徒添煩憂。我不能在你受他人欺負時，爲你拔刀相助；不能在你和他人打架時，替你兩肋插刀。

你，似乎孤獨。孤獨到不會感受孤獨，在麻木中生活。

三，2011年，夏天裏的綻放

我以爲，我很討厭你這個差勁的弟弟，一直拒絕給你一絲溫暖，只爲幼年時嫉恨的陰影。但看到你留學很晚，飢腸轆轆時還受到一陣尖銳的批罵，我心裏卻會很痛，我會莫名其妙地躲到房裏抹眼淚，雖然捱罵的不是我。也許是我心裏埋葬的溫情開始萌動，血濃於水的血脈在爲這一情感顫動。畢竟，你是世上唯一一個與我預約好相同出生地的人，只是你遲來了4年。

我只有你這一個弟弟。我回顧十多年的碎片，我未在你冰冷的冬天給過你陽光，而你卻依然燦爛地叫我“姐姐”。而今，你上初中了，雖然學習還是很差，可我也從未給你輔導功課。終於，我決定改變，決定在這個燦爛夏日假期的最後幾天，輔導你一點，哪怕那麼一點點。你倒前所未有地聽話，捧着語文課本，大聲朗讀，朗讀《匆匆》，口音很澀。

想到這，淚水早已模糊了我的雙眼。也許，在這個剛剛過去就不會再回來的夏日裏，上帝就安排了我會在此刻細細閱讀漏失的時光。也許，弟弟和我的片段已裝訂成了一本維繫親情的書，伴着懊悔和歉疚讓我一讀再讀。

我不得不承認，親情是一段需反覆研讀的時光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