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

“我正在替上帝照顧一個天使”——媽媽

“媽媽，我也正在替天使來愛你”——女兒

（一）

毒辣的太陽，幾乎要把柏油路曬化，狗趴在滾燙的地上，懶洋洋的任由蒼蠅在鼻頭上開會。整個小鎮像個巨大的蒸籠，叫人憋悶得難受。網吧裏照樣清涼，她此刻正愜意地陷在皮椅中，昏昏欲睡，一隻巨大的手從身後伸過來，吊車般捏住她的耳朵往上提，還未睜眼，“啪”一聲，她的臉頓時麻了，隨後火辣辣地刺痛，使她麻木的神經立刻清醒過來。順着這隻高高揚起的巨大的手，她瞅見怒不可遏的父親正瞪着眼，鼻子一張一翕呼着氣。她頓時覺得不知所措，當父親的手再次揚起時，她機智地邁出步子，直奔後門，然而卻被另一隻手牢牢拉住，這時才發現，母親也來了，母親的眼裏盛滿了心痛、無奈的淚水，悄然的滑落……

（二）

在一次，她的數學又考砸了。捏着那張成績單，母親的手開始顫抖：“死丫頭，我含辛茹苦供你上學，你竟然考這種分數來回報我的？”說着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臉上，力道恰到好處。她不哭，也不鬧，只是冷冷地望着母親。原來你也知道含辛茹苦這個詞。她鄙夷地想，然後怔怔的關上房門。她一筆一畫地在日記裏發誓，長大後一定要離開母親，遠離她無止境的責備和嘮叨。

（三）

於是日子變那麼鬧騰着流逝了，即使她仍是那樣叛逆、倔強。與母親之間也總是有那麼一個疙瘩，在報考大學時，她故意選了個離家遠的地方。“女兒，真的要跑去那麼遠嗎？在家附近讀不是挺好？”臨行前一個夜晚，母親在燈下問她，她悶悶地應了一聲，繼續埋頭寫她的日記。“幹嗎要跑那麼遠的地方去呢？留在這兒不是好點嗎？吃也吃得慣，還有我幫你拾掇拾掇，還有啊，你爸單位的周叔說幫你畢業後在這裏機關找個好單位。你說這有什麼不好啊！偏要自討苦吃。你這個孩子都是白眼狼，我總算明白了，一個個啊！翅膀長硬了，就沒心沒肺的……”母親絮絮叨叨地嘮着。“媽，你夠了沒有啊？”她煩了，提高了音，母親愣了，然後默默地轉身，出了房間，關了房門。

到了午夜十分，她還是睡不着，她懷疑過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是否過於任性，客廳裏的燈亮了，她聽見了母親咳嗽的聲音，每一聲深悶的咳聲都似乎狠狠地敲擊她的心頭。房間被打開了，任性於她因爲不想跟母親說話便假裝睡着。

“其實，我正在替上帝照顧一個天使，我是多麼希望能把她照顧得很好……”母親俯在她耳邊低語。所有的包負、防被、任性，就在傾刻間化爲烏煙。在母親手臂滑落的前一刻，她緊緊的握着母親的手：“媽，我並不是要離開你，而是要永遠地與你在一起。媽媽，我要替天使來愛你……”

（番外）

數十年之後，在一個陽光微曛的午後，她也正這般地梳洗媽媽那飄雪的髮絲，陪着媽媽靜靜地坐看夕陽西下。她會照顧好媽媽抱着的世界，也爲她默默地撐起一世陰涼，並攙扶着慢慢走過山，蹚過河，一路播種一路開花，將這一徑長途，用心慢慢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