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的雪好大
他是弟弟,我是姐姐。我比他大3個月。
那天,他哭了,他說:“姐姐,我想我的媽媽,你可以帶我去找她嗎?”他一邊說一邊不停的擦掉流下的淚水。
我說:“好,我帶你去。”看着他哭,我手足無措,便答應了他。
於是,我帶着他,用身上僅有的10元錢打坐摩托車去找他的媽媽。那年,我們7歲。
下了車,前面是一條林蔭小路,我走在前,他走在後面。突然,他不停下來了。眼睛紅紅的,用手擦擦臉,吸吸鼻子,奴奴嘴說:“她,會不會,不希望看見我?”
我心裏一陣慌亂,不知如何解答,平時能說會道的一張嘴竟然不知如何開口。說:“走吧,都到了,還想打退堂鼓嗎?”
他用衣袖再次擦擦眼睛,彷彿下了巨大的決心。衝我牽強一笑:“我沒有哭,只是風迷了眼,想掉眼淚,我對媽媽說過,我會堅強,等她回來。我很堅強。”
不遠處,便是他外婆家,紅牆白瓦,青藤白花。
進門時,他外婆愣了一下,說:“星星,你整麼來了?”
他激動了:“我想媽媽,想見見她,她有空嗎?”他吚吚嗚嗚的哭了,一句媽媽,撕破了他最後的僞裝。
他外婆也哭了:“星星,咱不哭,咱啊是勇敢的男孩子!要堅強啊!”
他外婆說:媽媽在城裏,沒回家,要爲他打電話嗎?
他眼神黯淡了。
可是在聽到電話那一瞬間,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
他如獲至寶,輕輕的將電話號碼字條放進兜裏。我們走着回家的。他比我小,沒我高,可是他這一路上沒有絲毫疲倦,眼睛時不時的往褲兜裏看一眼,手也摸着荷包。
到家了,他拿着電話,一個一個的輸着號碼,生怕錯了似的。
“嘟嘟嘟嘟,喂,請問你是?”電話那頭傳來聲音,甜甜的。
“喂,媽媽,我是星星。”
“星星?我不認識你,你打錯了。”
“媽媽。媽媽,嘟嘟嘟嘟。”他強忍着淚水。再次撥通那個電話。
“嘟嘟,喂,媽媽我知道是你,我是你的兒子,星星啊!媽媽,我想你了,來看看我吧,和爸爸復婚好嗎?”
“都說了你打錯了。‘我不是你媽媽!“
電話再次掛了,他知道是她,可他不願意去拆穿。因爲,那也是他久久不可癒合的傷口。他知道,爸爸媽媽不可能了,只是他還抱着一絲希望,可惜,她親手破滅了他的希望,把他打入萬丈深淵。
他像冬天的雪,在陽光下慢慢融化,蒸發,消失。他不哭了。
那年冬天的雪好大,好大,埋葬了他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