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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暑記趣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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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詩人高駢《山亭夏日》:

炎暑記趣抒情散文

綠樹陰濃夏日長,

樓臺倒影入池塘,

水精簾動微風起,

滿架薔薇一院香。

於高駢言,夏日是一副美的圖畫。綠樹、樓臺倒影、水精簾、池塘、滿架薔薇,這一組景物無不透漏夏的清涼與幽靜。鄙野,尤其是今年的鄙野,卻不是這樣,綠樹倒是有的,其在烈日下,綠不是舒展的。無樓臺之高,何來倒影?人影雖有,其沿被火焰一般的光炙燒著,變得異常萎縮。也許我的院子,不曾種植薔薇之故吧!如果,我的院子也弄些諸如薔薇蒹葭的種植,水池有蒹葭菱角芙蕖之類,那麼,我這裡的夏也許會有一點幽涼。

漢子赤腳,從水田上來,光著膀子,襯衣搭在肩上。借一堵頹垣的陰影,避著陽光的熱。他鼓足氣,對著岔口,高聲吆喝,“喔嚯,喔嚯”這種“喊風”的方式,不是每次都靈驗。兩三次後,也就頹廢了,喉嚨嘶了,再大的肺活量也吼不出嘹亮的聲。水田裡的水,卻像一塊巨大的玻璃,把太陽的光反射過來,其如電弧的光一般,暈暈的搖晃著,頭像是遭了一頓暴打,眼睛冒出金花。

幾隻水鴨,不再互戲,彼此無關似的,藏於水池邊的草簷下,頭埋在毛羽裡,打盹。

夏日,太陽就是炎炎的火焰。人曝於外,太陽的光線,就像是火焠的針,一根根扎來。

即使不出外,待在屋內,它的熱,仍然用光的形式,傳導過來,鬱郁的,把你包圍。汗出了,扇扇風,也不能驅之。

最不可忍受的,乃是外面樹枝上的蟬的噪唱,其情狀像是一面破了的大鑼,被人猛敲著時發出的聲音,沸沸的,又像是燒開了的水冒出的汽,燙人!

鄰家,一小男孩,十歲左右,倒是對濃濃樹蔭發出的聲音,有了不一般的興趣。奶奶無以阻止小男孩因好奇產生的衝動,他爬上高高的樟木,坐於樹丫。不過,蟬顯然聽到他的動靜,隱了身,噤聲不語了。

男孩也不動靜,兩隻眼睛,圓溜溜的轉動,對著每一樹葉搜尋。

蟬有極好的偽裝,附在葉片上,身體的顏色,與樟葉無異。何況,樟葉錯錯雜雜,更有重疊,蟬只要藏在男孩視線的背面,那就是大海撈針了!

避開了地表蒸騰的熱氣,稍稍搖晃,葉隨枝動,枝動而生風,有了一絲微涼,加之樟木的芳香,小男孩頓時有了一種做了將軍的自得。他可以自傲,至少諸如我這般年紀的人,只能仰目而慕,做少年就是好,總是可以尋到有趣的事兒。

樹上,一絲涼爽,葉片的顫動,所形成的微微,還是比較宜人。淡淡的樟木的芬香。蟬終究沒能憋住,重新唱起來,至少男孩發現了一隻蟬的位置。男孩遽然出擊,五指一攏,幾片樟葉攥於一拳。

一蟬,囚於男孩的掌內,他感覺蟬在掙扎著蠕動,他不敢鬆開五指。如是,男孩疾聲高喊,叫奶奶拿瓶子給他。奶奶倒是很上心,顛顛快步,給男孩找了一隻礦泉水瓶。

蟬,在將入“囹圄”時伺機,逃出魔爪,一衝而飛,落到更高的枝葉。男孩,哭叫,詈罵他奶奶的聲音更噪,比蟬的鳴聲高過好多分貝。

我兒時的夏天,比這男孩要有趣味得多!每年暑期,住在縣城裡的堂兄,照例被我的伯父伯母送到鄉下。堂兄,大我不到兩歲,到鄉下,同我一起被奶奶管束,很是樂意。奶奶的所謂管束,只是每日三餐,叫叫我們,其他時間,倒是看不到我們的影子,奶奶只是時不時問問在外割牛草,做農活的人,告訴我們的位置而已!堂兄也不必在待在教室,聽老師的呵斥。不必拿墨筆塗塗寫寫那些自己並不完全認得的文字,不必咬著筆頭對著不知所云的算術苦思冥想。

在我的記憶裡,奶奶從未罵過我兄弟倆。我們可以光著膀子,曝在熱辣的陽光裡,可以把水溝攔截住,築成小小的水壩,然後,可以在其中游泳了。再就是到去家三華里外的水渠,游泳。水渠裡的水很清澈,水渠的底面長了很多絲草。我們抿住嘴,眯了眼,一個猛子扎到渠地,抓了一大把絲草,洗淨,然後把它們懸掛在上身,幽幽之涼,走動時,一晃一晃。再者,折了柳條,編成環圈,箍住腦殼,儼然若野人。這樣情形,特別是奔跑,嚇得小女孩,大哭,直尋大人懷裡鑽,尋求保護。

草叢,除了容易捉到禾猴子(螳螂),還可以捕捉蚱蜢。不過蚱蜢,不是我們的寵物,太不容易飼養。堂兄喜歡用細絲繩束了它的一臂,往往不慎把蚱蜢變成“獨臂將軍”或“瘸腿元帥”。相比來,禾猴更有趣,更易捉到。長長的前螯,一開一合,能夠鉗住任何滑溜溜的東西。無疑,它是最棒的攀爬冠軍,我們找來一根細長的竹子,用到削去結巴與櫱枝,然後筆直的樹立,禾猴從下到上,從上而下,不見其倦,煞是有趣。尤是其登頂之傲然,伸一螯作揖,無論我們抖動竹子,其態山穩,若竹之枝。其兩目炯炯,不知其看得多遠?關於禾猴的飼養,我們沒有太多方法。它好像不食草,即使捉來小小的螞蟻,也不感興趣。於是我們把它放牧於自己的頭頂,讓其齧噬頭髮而已。這種飼養方法,無疑遭到奶奶的嗔責。不過,奶奶不會堅持。奶奶心裡明白著:我們耍它過不了一個對時的!其實,就是這樣,禾猴不倦,而人總有倦時,不言而喻,禾猴,不然而然,就從我們夢的邊境逃了出來,進入它自由的空間了!

最有味的,還是去後山的竹林,密密的竹子,相距不足一二尺。我和堂兄,各選一處相宜的地方,把幾株竹子的竹枝纏糾,相互死死扣住,做成一窩巢,我們頭和腿均向上,蜷著,窩在裡面,不停晃動。這比盪鞦韆更舒服,竹林間,涼風掀葉,葉讓之隙,可見天空之藍。即使一線陽光射來,不覺得其熱。甚至,不遠處的鳥之啾啾,也透過竹葉送到耳邊。我們也就學那鳥兒叫,一長一短,好不快活!

有時,我們到山裡去探險,把每一個未知的山洞,幻想成孫行者的“水簾洞”。我們不假思索,弓腰俯首進去,說不定找得到諸如“金箍棒”一樣的寶貝。然而,總未能如願。不過,夏日的山洞,所有的清涼被它儲藏著。洞口有懸藤野蔓擋了太陽光的照射,而風卻進得來。甚至,我們把自己認為最緊要最私密的東西存放到那裡,比如偷來瓜果,偷挖的薯啊花生啊等等。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弄到鍋灶,因此,過“野人”一般的.生活,還是不十分愜意,何況我們更不懂燧木取火呀!而我們洞中的儲存,卻成了野物的饕餮盛宴,其冷炙殘羹,使我們氣急敗壞。我與堂兄花了不少時間於隱蔽處蹲點守候,一無所獲!也許是老鼠所為吧,也許是野兔所為吧,我們只能如此揣測。

我們最怕暑期結束!暑期結束我就孤單了!至少夜晚是這樣。有一年,八月底,伯父母又要接堂兄回城上學了。為了躲避這“災難”,堂兄躲進了山洞,奶奶,伯父母找不到人,對我“威逼利誘”,我出賣了堂兄,因此,我與堂兄的關係打了一些折扣。堂兄罵我“蒲志高”,那是我很愚昧,不知道蒲志高是何種人物!看情形,約約知道蒲志高不是好東西!更可惱的,這一年的歲末,我和奶奶去城裡伯父過年,堂兄還記得叫我蒲志高。我問奶奶:“蒲志高是什麼?”奶奶搪塞似的回答,很不合我的意,其亂扯到柿餅、糕點一樣的吃食,一旁的堂兄更是沾沾自喜起來,後又以鄙夷的神態,顯示自己的“淵博”。叫我蒲志高就蒲志高吧,然而堂兄與他的城裡夥伴,叫我“鄉巴佬”或“鄉歪子”,還是引起了奶奶與我的“共憤”。

夏夜,時光過得更是美妙極了。

我與堂兄有辦法脫離大人的束縛與看管。到野外追逐“星星”,所謂“星星”乃螢火蟲也!“星星”在我們的追蹤下,累了,就會停歇在草叢。捉來數只螢火蟲,把它們放到小玻璃瓶裡,螢火閃爍,感覺要比穹空裡的星星更亮。把玻璃瓶用一根細線吊著,系在橫樑上,極像在城裡伯父家看到的電燈。“哇,我看得見書上的字耶!”滅了煤油燈,湊近在螢火瓶,手裡拿著一本農曆書的堂兄,歡快的喊起來。奶奶誠然不信:“看得鬼清?脫白扯柳的傢伙”“脫白扯柳”是我們醴陵方言,說謊話騙人的意思。

堂兄當然不服氣,硬是從農曆書裡撿了幾個認得的字念給奶奶聽,奶奶不識字,不過,堂兄說看得清,也就依了。

有一回,一個沒有月光的晚上,天空雲翳多,只見得星星幾顆,皆發鬱郁的光。我們又捉了螢火蟲。奶奶在渾濁的煤油燈下,咬線納鞋底。我們吹滅煤油燈,用螢火照,不過奶奶的動作如常,沒有變慢。

奶奶納鞋底,堂兄讀農曆書,我則跟了堂兄口型,胡亂地讀,到底讀什麼,我的確記不清了!

其實,奶奶納鞋底,純粹手熟而已,沒有光,不也一樣!奶奶給了我們一個難題:穿針!穿針這可是高難度啊!在白日,陽光下,手笨的人,一抖一抖,難以完成,況在螢火的光裡。堂兄對我擠眉弄眼,我會其意,把奶奶誆走,讓她給我們弄茶水。我們則迅速點亮煤油燈,很快就把針穿好。

我想奶奶知道我們的鬼,不說破,我們更是趾高氣揚。

時如白駒過隙,堂兄與我皆成爺爺輩分的人了!滄滄桑桑的世事,已化作了滿臉皺紋。住城裡的堂兄,總叨啕著要到我住的山溝裡住一陣子,消消暑,我知道他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不過,我真希望他能來,與我在夏的樹蔭裡,撿回一些兒時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