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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閱讀半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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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只是位半路母親,但她卻傾盡全力,給了我最無私的愛與美好。)

散文閱讀半路母親

第一次去見未來的岳父母之前,我認真向陽青打探二老的喜好,尤其是岳母。早就聽人說女兒是馬的貼心小棉襖,女婿最難過的是丈母孃這一關。誰知陽青笑嘻嘻的說,我媽好說,你把我爸拿下咱倆的事就算成啦。

岳母看起來很溫和,待我也很客氣周到。只是岳母的傲然讓我有些拘謹,岳父是市裡鼎鼎大名企業家,他看不起出身貧寒的我。我是農村長大的孤兒,是年邁的奶奶含辛茹苦將我撫養長大。奶奶去世後,這世上我再也沒有了親人。

那天的見面很隆重,陽青的姐姐姐夫都來了,一大屋子的人。陽青的兩個姐姐分管著岳父的兩個分公司,兩個姐夫也是生意人,他們很快高談闊論起來,我插不上話,無形中便被晾在了一邊。

廚房裡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還有岳母被油煙嗆得咳嗽的聲音。這樣的氛圍勾起了勾起了我兒時的記憶。那時候我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寫字,母親便這樣在廚房裡忙碌,廚房裡飄出的香氣饞得我直吸鼻子。母親便會偶爾跑出來,加一筷子菜塞進我嘴裡,然後嗔我一聲饞貓。這些情景卻以越來越清晰的姿態,無數次重複在我的夢裡。

我情不自禁站起身,走進了廚房。岳母的.背影已有些佝僂,可能使身體不舒服,她一直手拿鍋鏟另一隻手撐著頭,花白的鬢角全是汗。我連忙上去攙了一把,伯母,您歇歇,我來吧。岳母感謝地朝我笑了笑,慢慢彎腰坐下來,查汗,喘氣。

我煎魚,岳母擇菜,我們一邊忙活一邊閒聊。看得出岳母很喜歡我,問長問短,說起我的身世,她眼裡泛起了淚光。不知聊了多久,陽青突然推門進來,一把拽住我就往外拉。我到處找你呢,你一個大男人不和爸爸姐夫他們多接觸,跑廚房來幹嗎?

我順利過了岳父母這一關--確切地說,是岳母非常滿意,岳父勉強同意。不久,我和陽青結婚了,婚是在陽青家結的,我是上門入贅。

第一次叫岳母為媽時,她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只是一個勁的搓著手說,半路多了個兒子,真好,真好。我被她的樣子逗樂了,忍不住笑著問她,同好同好,我不也半路多了母親嘛!

日曆一天天撕去,我和陽青之間的矛盾慢慢來了。陽青從小就崇拜岳父,所以她身上有著許多岳父的影子。戀愛時她刻意收斂著,婚後就不那麼在乎我的感受了。

很多時候,陽青忙得不見人影,有時乾脆就在公司休息不回家,我很不滿她這一點。從小的孤獨,讓我向往的就是家庭的溫暖。我希望的生活就是下班後一家人嫩能有說有笑地一起吃晚飯,週末的時候帶著孩子出去晒晒太陽逛逛公園,共享天倫之樂。至於錢財,有吃有用就夠了。陽青對我的想法嗤之以鼻,我們無法達成共識,冷戰不斷。

岳父比陽青更忙,所以更多時候,諾大的房子裡只剩下我和岳母兩個人。她總是把菜做得很豐盛,笑著直望我往裡夾,讓我多吃點。她說你知道嗎,你別看媽這麼一大家子人,其實媽和你一樣,這麼多年相當於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他們一星期難得回來一次,媽以前炒一盤菜一個人吃三天。現在你來了,媽才有做媽的感覺了。

岳母的身體不好。她有許多老年慢性病,風溼和肩周炎尤其嚴重,每逢陰雨天肩膀都疼得太不起來。閒暇的時候,我會給她按摩一會肩膀,緩解他的疼痛。有一天我按著按著,她的肩膀劇烈地抽搐起來。一看,她早已是老淚縱橫。她抹著眼睛說,彬兒,一定是菩薩搞錯了,你才是媽的親生孩子,媽有你這樣的孩子,就是死了都含笑阿。

岳母也有孩子氣的一面。我是報社的副刊編輯,有時我在家裡編稿子,她就搬把小凳子坐早旁邊看。他識字不多,但她看得很認真,間或給我遞上一杯咖啡或者紅茶提神。我問她看什麼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媽也看不懂什麼,就是看著你編文章這心裡頭高興。

我劈劈啪啪地瞧著鍵盤,家裡就您支援我。她得意地說,那當然,要不怎麼說我是***,沒那點那個什麼契還成呀?

陽青有勞老話重提了。讓我辭去工作去幫她打理公司。我拒絕了。

陽青徹底爆發了,她憤怒的說,一個大男人,整天侍弄些無病呻吟的文字,我當初怎麼找了你這個窩囊廢!我也憤怒了,人各有志,你有什麼資格汙辱我!我們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陽青瘋狂地掀翻了我的電腦,踩爛了鍵盤。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讓你寫,我讓你寫!

我不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氣將陽青推倒的,她摔下去的時候,驚天動地地哭嚎起來。然後我們的房門被踹開了,沒等我回過來神,一個菸灰缸飛過來,砸在我的頭上。血,順著我的額角留下來。門口站著的人,是滿臉冰霜的岳父。

一時間,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了。片刻的沉寂後是岳母顫抖的聲音:彬兒你忍著啊,媽來給你包紮,包紮了咱上醫院......她手忙腳亂地找紗布,手在顫抖。岳父一聲斷喝,別管他!沒爹媽的人就是沒教養,在我家裡還敢這樣明目張膽打人!我冷笑,一字一句地說,好,從現在起,我這個沒家教的人,再也不在你們家裡享福了!我也受夠了!

門外正暴雨如注,我衝進了雨簾,大踏步往前走。身後傳來岳母的哭叫,誰說他沒爹媽,我就是***!彬兒,媽和你一起走!

我回頭喊,媽,別這樣,您快回去!

媽不回去,媽只認你這個兒子,你去哪媽就跟到哪!

我們就這樣溼淋淋地走在大街上一人一嗓子的喊話。雨下得很大很大,鋪天蓋地的雨聲把我們的喊聲都遮住了,她還在嘶啞著聲音喊,還在踉踉蹌蹌追趕。

陽青打著傘跑過來了,她推開她,向她咆哮,你不用管我!我這輩子只有兒子,沒有女兒!我辛辛苦苦拉扯大你們三個女兒,你們誰幫我做過一頓飯,誰幫我洗過一件衣服,誰陪我說過半小時的話?你們全都和你們的爸爸一樣鑽進了錢眼兒哩!你們不要他,那時你們沒眼光,沒福氣!你們不要他我要!血緣算什麼,沒有人情味了它就狗屁不值!

像被電擊了一般,我的腿猛地一軟,一下子就再也挪不動了。我轉過身。閉著眼睛大叫了一聲媽,便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那一次,我依然地和陽青離了婚。搬進了單位的單身宿舍。岳母,不,應該是母親,每天過來給我做飯洗衣,收拾打掃。

這樣的日子,還真有點母子相依為命的感覺。我們相處得恬淡溫馨,一晃半年就過去了。

我32歲生日那天,母親說送我一件禮物。誰知道她送出去的,竟是一把新房鑰匙。兩室一廳的房子,在一個依山傍水的花園小區。我太意外了,說什麼也不肯要。她急忙解釋:這都是媽自己的錢買的,沒用別人一分!再說了,媽給兒子買房子,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我還是不肯收。她故意把臉一板,說,你這個傻孩子,別以為你佔了大便宜,媽現在身無分文了,你住了這房子可是要給我養老的。媽這叫先投資後受益。就媽這硬朗的身子骨,很可能是個老不死,保不準你將來有賠的呢。

我沒有話反駁了。新房子介守候。一有空我就往建材市場跑,想早些裝完了和母親一起搬進去。可能看我忙,也可能母親來找過我卻撲空了。慢慢地她很少來了。而我也沒有時間去找她,想起時,便打個電話問候一聲。

11月的一天,我在新房裡指揮著工人鋪地毯。大紅的底子蒲團花,非常喜慶,我想母親一定喜歡。就在這時,陽青來了。看到陽青,我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離婚後,我常常會想起我們相愛的美好時光,如果不是那些客觀因素的催化,我們也不至於分開得如此衝動。我還沒來得及問陽青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說,跟我來,聲音急促,帶著哭腔。

我的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陽青把我帶到了醫院。我見到了母親。兩個月不見,她竟然骨瘦如柴,臉色蒼白。

媽!您怎麼了?!我一把抓住了母親的手。母親虛弱地笑了,媽快要走啦,走之前有些話想對你說一說......媽早在給你買房子之時,就已經知道自己視胃癌了,可是媽放心不下你和小青。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她頓了頓,接著說,要是你和小青還有感情的話,你就在這房子裡把小青娶過來吧。是你娶她,不是入贅。那邊的環境,不適合你們的婚姻......

她把眼神緩緩地轉向了陽青。小青,你要好好做我的兒媳婦。你要尊重我兒子的意願,他和你爸你姐夫他們不是一類人,你不要勉強他......

幾天後,母親永遠地走了,走得很安詳。我和小青跪在母親的遺體前,我們眼淚相望,窗外夜涼如水,一顆美麗的流星從天空劃過,留下了美麗綿長的軌跡。我們都相信,那一定是母親正在通往天堂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