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西邊散文

二世元年，長安已是垂病之態 ，群雄四起， 各爭桃園，遂狼煙四起，清流漸濁。

自秦出遊會稽，項籍海口曰。

“彼可取而代也”。知其霸心已鑄！始於會稽，亦耀於會稽。殺其守，擾者亂。羽，燕領虎頭，虎背熊腰，手持霸王槍，一人橫掃百人，一府皆懾服於羽，故兵起。

二世二年，鉅鹿臨危，諸侯皆待他人出而滅秦，冀收漁利。是時，天寒箸雨，士卒凍飢，軍中糧絕，視者心裂，聞著肺碎。羽睹宋義無謀，忍而殺之，領軍濟趙。渡河時，沉其戰艦，破其釜甑，燒其廬舍，維持三日之饗，以示士卒不勝必死之心。楚軍意氣風發，以一擋十羽，有扛鼎之力，過人之氣，衝其首當。野笳四起，塵卷鉅鹿，殺聲連天，至城南，大破秦軍，乃召諸侯，可憐昔日龍虎，一道軒門，便化豺鼠！盡臣服於羽莫敢有視其容者！斂城中殘軍，以破他方秦軍。

楚軍日漸雄大，羽遂攻秦之本。兵至函谷，聞是沛公已入咸陽，羽怒氣衝冠，瞳目射光，一路廝殺，通函谷，至戲水。是時，楚軍四十萬於戲水，漢軍十萬於霸上，相形見絀！可先有言曰“先入咸陽者王之”。遂順亞夫之計，設宴鴻門，以伺機絕沛公之命。恨他伯良之交，恨他伯光之淺；可憐羽見恭而失輿圖，可憐他“庶子不足與為謀”。倉皇小道，沛公夭夭，放虎歸山，滅之始也！

逝數日，屠咸陽。血流成泊，殺子嬰，諸侯皆背。可憐他架樑之椽，釘頭磷磷，瓦縫參差，直欄橫襤，管絃嘔啞，楚人一炬，一片焦土，阿房旖旎，毀於三月煙火！感慨千萬！

安土重遷，羽亦如此。雖有膏腴之地，可思鄉之心如離弦之箭。彭城殿裡自有西楚霸王歸處。

漢元年，漢語以五十六萬士卒斷霸王之喉。羽晨擊漢之東，日中大破其勢。漢亡十餘萬之人，殘卒畏其威凜，棄甲曳盾，踉踉蹌蹌，四竄皆出，入谷一群，跳泗一列，楚亦追之，餘兵皆慌入睢水，斷其流，塞其道，何景！羽怒沛公之詐，圍其三匝，恰時正應亞夫之言：咸陽之象，一片龍虎，五彩斑斕，乃帝王之象。頓時颶風四起，電閃雷鳴，沙飛石走，冥晝晦亂，難辨楚漢，漢王因利而逃，天意乎！

沛恐羽復擊，令樓煩射之。便有瞋目叱樓煩而慌逃，伏卒漢王而歸皋。萬戶封地盡鎖韓信之劍。三軍合圍，以三攻一。是時，戰馬白色的浪滾萬朵梨花，青色的曉霧連上；利劍虹轉飛電閃，劍戟橫空，月賺星奔，戈矛遮天，何殊海覆天翻，成個你死我活。羽實無力抗之，敗至垓下。

殘垣斷壁，兵少糧絕；殘軍廢壘，瘦馬臥空壕。桂宮當空，玄玄夜裡，四面楚歌，一星隕落，驚慌之中，羽嗟嘆大勢已去，百感交集。夠火熊熊，濁醪溢腸，幸有名姬伴之。琴瑟合鳴，共繹嘯歌，謝娘曼舞，彩帔凌空，寒曲徹骨，驚得棲鳥震翅！左右無不潸然泣下。

坐下烏騅，竹入耳俊，風入輕蹄，髻頭方開，煙也似去了。尾隨八百忠士，投東而去。立馬烏江西畔，漢卒敵鋒。羽蓬髮血染金甲，烏騅爭嘶。仰天長嘯，嘯他個百獸齊驚；震他個山搖地坼；抖他個晴天霹靂。人過處，似龍遊之，昨日漢兵，今日浮屍。龍首一顧，贏得退避十里，古往今來，未有之！

見亭長齋厚，以烏騅賜之。

見舊時馬童，斷龍首貽之。

死亦何如？死以示敵人，死以示蘭襟，死以示天下。唯真英雄者，方會如次凜然。

今仰而慕之，特撰此文以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