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真冷經典散文

我說過，每年的冬季，都要來看看你，在這柏亭。哪怕就是看一看。

你們這桂北小城柏亭的冬季是那麼令人難以忘懷：城南郊外的路口，行行柏樹雖已枯黃，可從枯黃的枝葉中仍可使人想象出青翠時的倩影；緩緩流去的江水，雖有飄忽薄霧遮掩，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都清、都純；清晨白霜覆蓋著的沙灘，塊塊鵝卵石彷彿失去了往日的堅韌，但仍讓人不敢低估它們春水來臨時的遠大前程......每當雪花飛來，枯黃的柏樹轉眼間變成塊塊白玉，柏樹邊的八角亭裡的爐火越燒越旺，這延續了千百年來的小酒家，此時的生意卻比往日更紅火了。沽上一壺當地棗子泡就的三花酒，與朋友、與江中那即將離去的帆船對飲，一股濃濃的離愁別緒便湧上了心頭，人生的滄桑與悲壯誰主沉浮呵......這或許就是你們小城舊八景中＂柏亭別意＂所刻意追求的境界吧！

記得第一次來你這小城時，我剛從秋季中古老的姑蘇城歸來。或許是上蒼對我們苦苦想思近二十年的報答吧，在蘇州與一個夥伴的電話聯絡中，竟聽到了多年來音信全無的你的聲音！你說桂北小城柏亭的三花酒隨時都在恭候著我。蘇州西郊飄零的片片楓葉，在隱隱若若的殘月微光下，把我旅途寂寞難奈的心境引到了極致，我想象不出唐代的張繼老先生，是如何聽得下那烏鴉悽清的啼叫與寒山寺那悠悠的鐘聲？倒是當今流行的.那首《濤聲依舊》從我心底不斷湧出：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初冬的柏亭沒有霜雪，沒有枯黃，只有飲不盡的棗子三花，談不完的金秋收獲。近二十年來，你還是當初的潑辣果敢，還是當初的爽朗笑聲，只是增添了一份標誌著成功的事業，只是增添了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你說，你這小城並非僅此＂柏亭別意＂一景，還有龍崗擁秀、靈巖秋月、王樓晚渡......特別是縣城八景之一的＂三峰煙雨＂，幾乎便是嶺南山水景觀的典型代表：都龐嶺古關隘三峰卓立、煙雲繚繞、險峻雄奇，無時不在激勵著人們奮發上進。可惜......可惜城南王樓山腳下的古渡口，已被橫跨兩岸的現代化大橋所取代，不再有渡人的小船了，但那古渡口碼頭還在，每每引人憑弔追懷......沉默許久，你用那少有的語調，輕輕地說，我早來些時日或許還可以登上那渡人的小船。我與你走到王樓山下，走到古渡口邊，看著一抹夕陽輝映著江水，江上大橋穿梭著一定是往家趕去的車輛、人們，我明白今天終要過去了，人的意志是無法阻擋的，同時又不由得感覺到這＂王樓晚渡＂景觀已顯得多麼的殘缺不全。

據說是為了旅遊需要，當第二年的冬季我再次應邀來到柏亭時，古渡口那邊竟新增了許多的紅帆船。兩張新船票，終於允許一對老朋友在雪花紛飛的江面上緩緩前行了。紅帆下，你說，一年來的變化真快，其實早應該有這紅帆船了，否則，過去的故事豈不失傳了嗎？讓我感到變化太快的不是這紅帆船，卻是你鬢髮上突增的縷縷白絲與飄來的朵朵雪花。紅帆船不再是渡人遠去，也就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猶如書上的傳說故事，儘管引人入勝，卻於讀者是毫不相干的。如此說來，我邀你來是個錯誤？一年、僅過一年，你便沒有了原來的果敢與爽朗，競在固執地重複著：每年的冬季都要我來看看你。我答應了你，但不是登這紅帆船，最好還是在那柏亭，幾杯紅棗三花，一首古詩別曲......

五年來，你我履行著這個諾言。

又是雪花紛飛的冬季，雖然我知道在這柏亭已不可能再見到你：你太迷戀原來有過的金秋收獲，竟遠去了他鄉的冬季。但我還是來了，來會會這柏亭，來領略這別意。紅紅的爐火原來也敵不住白白的雪花，對江獨飲完這一壺紅棗三花，渾身的寒意仍與那首別曲悽清的旋律一起緊緊地纏繞著我，今年的冬季真冷！明年的冬季還冷嗎，我還要不要來看看這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