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散文：老梨樹

導語：那盛開的梨花，一簇簇綻滿枝頭，玲瓏纖細，如雲似雪。風挾着梨花的馨香，在樹旁枝尾悠悠飄蕩。人吸一口，心都醉了。以下是懷舊散文，歡迎閲讀!

屋檐邊有棵梨樹，是爺爺四十多年前親手栽下的。梨樹每年都會長許多梨，梨很甜，收穫後，一時吃不完就把它用幹樹葉遮掩住藏在地窖裏。過年的時候，我們不需要花錢去買，只需要翻開那些枯樹葉，就可品嚐到還很鮮嫩的梨。由於放的時間不短，梨裏的部分水份已被蒸發，所以這時的梨吃起來，比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甜，而且很香。

那棵梨樹在風風雨雨中茁壯成長，雖然根下的泥土不肥，甚至可以説是黃泥巴。梨樹的生命力很強，它的根延展得很廣，而且很粗。比起身邊的樹，它像一位閲歷豐富很有經驗的老人。它不像泡桐光有棵粗樹幹，裏面樹質泡泡的，而是很結實。有時，我們小孩不懂事，總是拿着小刀砍它的幹，砍半天也不掉一塊皮。

經過歲月的考驗，梨樹長成了參天大樹，遮住了我家大半個院。它的根可護土，屋後田裏的土壤從未被大雨沖走過。夏天到來的時候，就是梨樹接受考驗的時候，也是長成果實的時候。狂風吹來，梨樹會不停的搖擺，樹葉顫抖的聲音非常大，像是在與風對抗，如果閃電雷鳴，梨樹震顫着，它便感受到了一場不祥的預兆，因為，之後將意味着一陣巨大的暴雨。大雨來後，碩大的雨點打在葉片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卻不讓它們肆意落到根周圍的土地上，它要保住自己根上的泥土不被受侵蝕。有時候，天不講情，會下冰雹，為避免災難，每年到這個時候它都讓葉子長得暗綠厚實，以此來抗擊大自然。儘管它的準備是充分的，可是冰雹過後，未長成的梨落滿一地，那些葉子也被撕破了，有的被冰雹打成了幾塊，梨樹不流淚，它總會慢慢地去護平傷痕。這樣的次數很多，梨樹總是用自己的'寬大的胸襟去接受這些意外而又不可避免的洗禮。

秋天一到，梨熟了，如果夏天天氣還算好，這個時候樹上就碩果累累，如果遇到的是一個不理想的夏天，梨樹也就只能留下一些費了很大力氣才保留下來的梨，雖少，卻大而豐滿，吃起來香甜可口。也許這就是它總讓我們難忘的原因之一吧!

每年我都是摘梨的急先鋒，像猴一樣爬到它身上，東瞧瞧、西望望，找最大的，妹妹們在下面接梨。有時候，不小心把梨弄掉了，在地上摔得稀爛，很可惜，所以我總是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摘下來，又小心翼翼的把它們裝好。每到這個時候，我總是滿懷激情，妹妹們在下面也有説有笑，感受着收穫的喜悦。我不可能爬到樹尖，那裏很危險，家人也不許我去冒險，儘管有時我也會試一試，但這實在是少之又少。我要爺爺給我做個梨籠子。爺爺是個篾匠，會用篾織成各種各樣的器具，我找他，他從不拒絕，只是口中叮囑不停，我總是習慣的望着他做個鬼臉，然後在樹上找個很大很大的梨，回來後交給他。見了梨，他很快樂，笑得像個孩子，好像那就是從他自己身上長出來的。

梨收穫後，我和妹妹總會將肚子吃得圓圓的，上學的時候，別人沒有，我們還會拿出來炫耀。有時他們口水只流，當然我們不會讓他們乾巴巴的看着，我們總會生出仁慈之心，給他們獻上一份。有些孩子家裏非常困難，連飯都吃不飽，我們就多給他點，甚至把他叫到自己家裏去吃梨，這個時候我們是最高興也是最温暖的。爸媽很善良，他們總是熱情招待我們帶來的每個人，從不吹鬍子瞪眼。

我和妹妹有時候也會爭，不過我們都是爭着吃小的，執意將大的留給爸媽、爺爺奶奶，並且我們看誰給的最大，就封他(她)為“梨王”，被封上的還有特別獎賞。於是我們總是悄悄的在摘下的梨中選最大的留下來。這個時候，往往我是最能的，因為摘梨的主動權在我手裏，妹妹們不允許爬樹，所以我總是在爬上樹後掛個袋子在身邊，一有大的就把它藏進袋子裏。開始，我總是在摘的過程中隱瞞着她們，後來妹妹們發現了我的“詭舉”。之後，我們給爸媽、爺爺奶奶獻梨的時候，就不再常是我的最大了，我的“王位”被她們奪走了，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坐上一次。就在這樣的歲月裏，我們兄妹漸漸長大，上初中，進高中，我們都很團結，這種精神是從小培養起來的，説起來，還得感激那棵高大的梨樹。

我們兄妹成人後，奶奶已經去世，爺爺還健在，而梨樹的梨我們也很少有機會吃了。過年回家，我們有機會嘗梨，那是家人專門為我們珍藏的。我們離家遠去後，那棵樹上的梨自個家也吃的少了，周圍鄰居小孩都會爬樹，爺爺也不吝惜他們去摘，總把他們當自己的孫子看待。這些孩子很懂事，他們總是將摘下的梨先敬給爺爺，爺爺卻將大部分給了他們。每每過年回家，爺爺總給我們講梨樹身邊的故事，這個時候，我和妹妹們便回憶起美麗的童年，樂滋滋的，甜蜜蜜的，暖在心坎上。我們也會邊吃梨邊講我們在學校和外面世界的故事，讓爺爺高高興興，開懷大笑，只可惜，奶奶走了，她沒有機會聽到我們兄妹帶回的好故事。

後來，我們一家人四海為家，家裏就爺爺一個人寂寞的守着梨樹。梨樹彷彿就是他的生命，每每回家，我們都會看到它的根周圍又多了一層新土。爺爺一輩子愛勞動，從不歇腳，他一個人在家也寂寞，便找了個老伴，即我們的後奶奶。後奶奶一生命運多舛，老伴走後，自己的兒子也跟着命歸西天，兒媳婦跑了之後就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家。爺爺沒有在家裏後，我們的房子就空無一人了，就那棵梨樹日夜陪伴着它。沒有人在家裏，梨樹也日現滄桑，一個夏天，它的枝被雷霹了，還把樹幹霹掉了一大塊皮。我們沒時間去照管它，它的身子漸漸的歪曲，好象就要倒下來。

老梨樹不長梨了，樹枝很多也枯了，像老年人的頭髮只有部分地方還剩些許葉子，而我們也吃不到它的梨了，只能回到記憶中去品嚐。不過我們並不因此後悔，它身邊的幼樹已開始結梨，我們有了新的希望!

後記：此作曾於2005年署名“心悦至恆”發於榕樹下，多年過去了，老梨樹和爺爺都已成為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