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昌將軍在我家散文

一九三零年中秋前後，紅軍師長段德昌率領一支幾百人的隊伍行軍到我的家鄉時，只見紅日西墜，村子裏炊煙裊裊，於是命令部隊進村借宿。段師長借宿在我的曾祖家，隨同的有二十多名戰士。曾祖父熱情迎接，連忙吩咐曾祖母去做飯。段師長見狀，説：老鄉，我們自己來，不打攪你們，只是要在你們家買些柴米油鹽。飯後，在昏暗的油燈下，段師長讓人照價付錢。曾祖父生氣地説：幾斤米算麼子，菜是自家種的。哪有招待客人還要客人破費的？再説，我的親侄子及族中子侄二十多人在你們那裏，這頓飯就只當是他們吃了。段師長站起來，緊握着曾祖的手：吃飯付錢，天經地義，也是革命紀律。您對紅軍的情，我們領了……

飯後，明月高照，村中聞知赫赫有名的`段師長來了，紛紛奔走相告，到曾祖家來一睹將軍風采。段師長也來了興致，顧不上疲勞，健步走到人羣中，操南縣口音，大聲説：鄉親們，我們在坡下打穀場裏做摸瞎兒的遊戲怎麼樣？大夥兒笑着簇擁着段師長湧到打穀場。誰先裝瞎子？大夥笑説：當然是你段師長啦!我不能瞎喲，瞎了會被白狗子抓住槍斃的。大夥哈哈大笑。大家圍成大圓圈，段師長站在中央，接過警衞員遞給的家機布毛巾，纏頭，蒙好雙眼，穩紮馬步，屈肘按掌，虎虎生風中透着氣定神閒卻蓄勢待發。在銀色的月光下，他彷彿是古代中軍帳裏的主帥胸藏韜略，決勝千里。這時，一個機靈小孩在大人的慫恿下，躡手躡腳地貓着身子悄悄地走到段師長背後，小手尚未探出，只見段師長一個後側弓步，疾如閃電，雙手抱住了孩子，笑着旋了一圈，輕放地上，待站穩了，拍了拍小腦袋。小孩一溜煙跑了。有人不服，仍是小心偷襲，無一不被段師長俘獲。鄉親們驚歎師長的機敏神速，紛紛叫好，暗中讚歎：真不愧是帶兵人!

遊戲散後，官兵休息，曾祖父提出騰一個牀位給段師長。他不同意，説只需借老鄉幾捆稻草，在堂屋裏開地鋪即可。於是，幾個戰士從打穀場裏提來幾捆稻草，窸窸窣窣地鋪勻巧，墊上行軍被，依次而卧。段師長睡在最邊上。在充滿穀草香的地鋪上，戰士們一會兒酣然入夢。雞叫三更時，段師長他們悄悄地起牀，在昏暗的馬燈下，卷好鋪蓋，捆好稻草，掃淨地面，口如銜枚，悄悄出門。曾祖父正好醒來，起來送行。段師長壓低聲音説：老鄉，打攪您了。雞鳴好趕路。他忽然想起傍晚吃飯時，我那七歲的祖父盯着他那雙檀木筷子的欣羨眼神，就從包裏摸出一雙頭上連着細線的檀木筷，遞給曾祖，説：你家三伢子生得不錯，聽説會讀書，送給他作紀念吧。

天亮後，凡有紅軍住宿的人家才知道他們早已開拔了，為沒送一份早點而後悔。

嶺中人語：段德昌中等身材，壯實，在洪湖地區威名赫赫，是帥才，惜乎被夏曦以改組派殺害。才高招天妒，何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