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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李的情感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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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叮鈴鈴…”

苦李的情感日誌

一串急促的鈴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南方夏天的晌午格外的炎熱,心情特別煩躁,渾身無力,頭腦暈沉,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母親打來的。

“媽,什麼事?”我無精打彩地説到。

電話的那頭傳來母親輕快的語氣,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

“季兒啊,今年的嘉慶子採摘期有點早,我請你隔壁張叔帶一筐進城來給你,記得下午去車站拿啊,小時候你特別愛吃的。城裏很難有沒打農藥的水果,都沒有農村的天然新鮮,你在城裏很難吃好的水果,咱家這次摘的嘉慶子特別多……”

“嗯嗯,媽,我知道了。”我打斷母親滔滔不絕的話語。

“季兒,一個人在城裏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吝嗇吃穿,喜歡吃什麼就去買,別苦了自己啊,什麼不順心的事就多出去走走……”

“媽,我知道,你也是要照顧好自己。沒什麼事我就掛電話了啊。”還沒等母親反應過來,我就已經掛斷電話。

掛斷電話,一個人在牀上呆呆的坐着,睡意全無,思緒卻越飄越遠……

嘉慶子是我們農村的俗話,其實就是青色的苦李子。孩提時代,生活在偏遠的農村裏,全家的收入除了在城裏務工的父親外,就是家門對面山坡上的幾株李子。那時候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每年七八月分的時候,那個時節也正是李子成熟的時刻。一顆顆青色的李子圓潤飽滿,玲瓏剔透,有的剛摘下來時上面還鋪着一層白霜,特別誘人。

每年放暑假的時候,和小夥伴在河裏洗完澡嘻鬧後,最愛去那幾棵李子樹下去乘涼。陽光星星點點的透過綠葉縫隙,映照在臉上,就像母親温暖的雙手,輕輕撫摸着臉龐。一陣微風吹來,拎起了濕漉漉的頭髮,格外清涼。全身愜意地躺在樹幹旁,雙手枕着後腦勺,不一會兒就會不知不覺地進入朦朧的夢鄉……

在某個時刻,會突然間被樹上的知了吵醒,渾身神清氣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上李子樹摘下幾顆李子,隨便拿衣服擦擦就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牙齒一咬下去,苦李的汁夜便迸了出來,滲過齒縫流到了舌頭上,口腔中立刻瀰漫一種特殊的苦味,這種苦不同與苦瓜或者黃蓮那樣激烈,也不會像藥物那樣刺激你的味蕾,讓你下次畏而遠之。而是像一股清泉,滋潤着你的舌頭,如干涸已久的莊稼得到細雨的無聲灌溉。是一種希望,也是一種重生。

口腔中瀰漫的清爽感覺久久不散,當汁液滑過喉嚨,會使自己情不自禁的猛咽幾下,好似貪婪的吮吸,不甘心有任何一絲殘留的汁液。頃刻,苦味會慢慢淡去,留下久久讓人回味的香甜。

那些時候是記憶中永遠抹不去的美好時光。

還清楚的記得,一次山霧瀰漫的清晨,母親把我從睡夢中搖醒,我睜開雙眼,看到母親背上揹着一個大竹兜,急忙對我説到:“季啊,咱家的李子已經熟透了,這幾天天氣有點異常,咱們快去把那些熟透的李子摘下來,要不然過幾天變味了就不行了。”之後,我也趕緊翻身穿衣,急忙和母親向山上那片李子林走去。

母親提着一把篾刀,砍下一棵竹竿,爬上了李子樹一個較高處,踮起腳尖,用手持着竹竿,顫顫巍巍地打着樹上的李子。而我在樹下拿着竹兜,連忙把打落的李子往竹兜裏裝。

這時候,霧氣變得更濃,眼前瀰漫着一層水霧,已經看不清遠處的東西。望向天空,厚重的黑雲不斷的向大地壓來,霎時,便颳起了風,越刮越大,把霧氣吹得就如水浪一般一層層打到臉上。

“媽,快點走了,要下大雨了!”我急忙在樹下吼到,趕緊加快撿拾李子的速度。

“季啊,咱們再多打一些,還有很多,等一下在走,不然這些李子被雨打爛了那就可惜了!”母親的聲音傳來,我感到無可奈何。只能繼續等待。

不一會兒,竹兜已經再也裝不下了,母親從樹上剛下來背好竹兜,雨水便大滴大滴的砸向大地。

一場傾盆大雨迎面而來,風在怒嚎,山路被雨滴砸得坑坑窪窪,泥濘無比,全身早已濕透,雨水順着頭髮,睫毛不斷往下流,雙眼難以睜開。母親一個人揹着竹兜在前面蹣姍步行,我在後面死死頂着竹兜,防止母親重心不穩,被風吹得往後栽倒。就這樣,我和母親慢慢的在風雨之間山路上一步步前進。

在一段下坡路段,讓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由於路面太滑,母親還是一腳沒踩穩往後面倒去,我立刻反應過來用雙手急忙支撐,可是,身子太過瘦弱,力氣明顯不夠,我立刻用肩膀死死抵住,竹兜把肩膀割得格外生疼,我還是要緊牙關忍住。終於,母親站穩了,沒摔倒在地上。

“季啊,路這樣滑,雨又太大,這下坡路段根本走不了啊,怎麼辦才好?”母親轉過頭來對我説道。我看到母親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的頭髮,被雨打濕的面龐,不知所措的神色,心中也有些不忍。

“對了,媽,我有辦法了!”我驚喜的脱口而出。

突然間,我一下子奪過母親手中的篾刀,飛快的朝着李子林跑去。

“季啊,你要到哪裏去,雨這麼大快回來!”身後傳來母親的呼喊,我依然不顧。

跑到了李子林中,我看到了一株剛栽種不久的幼苗,就提着手中的篾刀飛舞般砍去。雨越下越大,我知道應該抓緊時間,不顧掌心中傳來的震意,迅速的將幼苗砍下,削成一根枴杖,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向母親跑去。

母親看到了枴杖,已然知道我做了什麼,一臉心疼的神色。

“就這樣毀掉一棵樹苗不值得啊,明年又會少了許多李子的……”

“媽,不打緊的,不就是一株幼苗嗎,明年咱們再多栽它幾株就可以了。”

母親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一句話沒有説,只是將手中的枴杖握得更緊了。母親柱着枴杖走的比較穩了,我依舊一隻手抵着竹兜,一隻手抓着山埂邊的野草慢慢走着……

後來母親因為淋了大雨感冒了,一個人躺在牀上,我正拿着熱巾給她蓋住額頭的時候,她高興的對我説:“季啊,媽生這場病挺值得,摘到了好多李子,幸好都沒被雨打爛,等過段時間在給里老爸捎些過去,上一次給他帶的李子就連他的工友都讚不絕口,説咱家的李子真棒。”母親的眼睛裏流露出的滿是自豪感。

那個時候我看到母親的神色,不由得在心裏嘀咕:至於嗎,不就是一些李子嗎,偏要把自己弄感冒,明年還不是又有一大堆……

許多年過去了,我已經離開原來生長的農村,並在城裏有了自己的工作,可兒時的那些回憶就像被雕刻刀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任時光的沖洗,也不會有絲毫褪色。

下午去車站張叔那裏拿回李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滿滿的一大筐,夠自己吃一段時間。

“叮玲玲…叮玲玲。”

母親又打來了電話了。

“季啊,李子收到了吧,剛才你張叔都打電話給我説了,今年的李子摘期早,味道估計沒有你以往吃到的純正,明年夏天你回來媽給你留着最好吃的,保證你吃過夠,記得明年夏天回來啊!”我聽出了母親的聲音中的期許。

“好的,媽,你照顧好自己身體,我明年夏天一定回來!”我用心的向母親保證。

掛斷電話,心裏一片愁然,不由得產生許多愧疚,是啊,我已經好久沒回家了……

夜晚,獨自一人站在陽台,看着遠方的霓虹閃爍,車水馬龍,手裏拿出了一顆李子放進了嘴裏,汁液迸進。

兒時熟悉的苦依舊纏繞在為蕾上,現在思念的甜已然深深埋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