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天空唯美散文

一

醉了真好。可以撒野，説想説的話，親你的臉。躺在你的牀上大睡，不管你哭。天亮才逃走。其實最怕你哭，怕你病。我痛慣了，不痛了。你太小，像個人樣，其實不懂。可惜晚了，時間都跑了，沒有用。你把時間都一個人睡了。要困，要困，你只是心裏醒着，我呆呆地望，你就眉毛悄悄地動。我想睡了，你就推我，趕我走。你怕我。你説第一回看我十年前寫的小説，寫自己是一條狗，好笑。

這些夜裏老做夢。找人，又找不到；找到了，天就亮起來。天空很藍，像海。你沒見過海，聽我亂吹，都迷了。有機會非將你誘去，用沙埋你，留兩個小鼻孔，眉毛很美。想起那年我在青島海濱浴場，大家爭着聞海味，汽艇就跑到山上去，轟隆！完了。

我回來裝睡，感覺你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弄衣服。鏡子摔碎的聲音裏，又聽見你啜泣。你“要媽媽”，我就怕了。我鬆開手，風很大，窗外的樹梢閃着閃着，後來就夠不到。後來你臉上開着鮮花，唱月亮船，月亮船，就睡了。

我偷偷地去喝酒，天紅紅的，像血一樣美麗。廣州的夜好美喲！可惜沒你，月亮缺了。天黑黑的，星就亮起。夢飄起來的時候，世界像玻璃球。紅色。你的臉蒼白着，像我的心，老抓不住。你説我是一隻大蚊子，會吸血，可怕！又像壞人，看門狗老眼神怪怪地盯我。我真的很壞，喝酒就霸道，惹你哭。想你小時候好哭的樣子就好笑。我從小就像大英雄，不哭。我是石頭做的，你是水。

杯子空着。我摔杯子，就相忘了。我看見你指尖上的.血，就疼。大街上許多人，不認識我們，天老下雨。你眼睛彎彎的，用手捂着嘴。米灰色連衣裙。我擰耳朵。想起我犯錯，老師也擰耳朵。我堅決不屈服。我逃出去，抓蛇和癩蛤蟆，嚇得老師跺腳，也逃出去。校長找我，爸爸媽媽也找我。我躲在草堆裏。那時梔子花香得發暈。我在草堆裏聞太陽，暖暖的，癢癢的。你睡着以後，我聞到太陽了。

月亮又圓起來，星星很疏。水瓶星和天蠍星，剩下的天空都是我們的。

二

星期四，就下雨，定數。呆呆地想起一個日子，甘萍唱潮濕的心，整個城市都淋濕了。心又隱隱作痛。我從你臉上看到另一種憔悴。我們累了，就背靠背坐着。

故鄉的油菜花一定開得燦爛。你美麗得遙遠。最喜歡你笑的樣子，月亮彎彎。後來幽藍幽藍，你踩着我的鞋，到達童話。我惟獨照不亮自己。像仿古畫，暗得沉悶。有時想逗你笑，你不笑，我歎息。“歎氣也沒用！”你語氣兇兇的。我不怕，就怕你沉默。難過的時候，大家都一言不發地坐着，才知道中間有一堵牆。隔牆相望，互相美麗，牆倒了，就不美了。小時候我爬牆到鄰居家偷摘桑椹吃，吃得小嘴烏紅，鄰居家大人回來，我就溜掉。後來牆倒了，我長大了，桑椹熟落滿地，我再也不吃，心中有點傷感。人，為什麼要長大呢？

揪住往事的時候，人真的很累。我用生命中的色彩為你拼一個圖案，弄得滿臉花花。你不稀罕。整個世界黯淡下來，灰色，遙遠而堅定，下面是一層層潮水。我“自食其果”，你就“幸災樂禍”。我裝做要揍你，伸出去的手卻在空中腐朽了。你雙手護住臉的姿勢，可憐兮兮的，我的心就軟下來，沒勁！看你寧靜時的倦容和懶散，我就飛得很遠。我想帶你一同飛走，萬水千山，萬水千山。你不敢。你怕我會丟下你，眼一閉，就栽下去。山坡上開着許多百合花。

你老忘記帶廠牌。見着狗，就咚咚地跑上樓去。我在下面笑。你生氣了，白一眼，指尖戳着我，“笑你的頭！”我摸摸腦袋，一切正常。大家又一塊兒吃飯唱歌。你唱“祈禱”，漫不經心的樣子，嗓子柔得要命。我一説好聽，你就不唱，就沉默，像羅丹的的雕塑《沉思》。你裝着沉思，也想“遙遠的問題”，“關於生命的問題”。那時我也真的迷了。透過你的眸，我望見另一片祥和的風情，你的韻，你的神，閃電一樣擊中我的心 ，我的指尖顫一下，過後就大面積大面積地散失，做夢。你也做夢。

微風掠過霜天，我伸出手掌，就託到一枚輕盈的葉子。那片刻，對生命的讚美和感傷一樣多。你默默地走，我一點一點地收拾，碎落的年華，全是錦繡。你説不懂，其實在想，有點眉目了，又被一道強光逼回內心的蔭涼。雲來了，又飄去，天空裏沒有痕跡，時間就沉澱下來。我們都被網絆着，掙扎，掙扎，天就黑了。

柔和的星座寂寥又清麗，我們彼此望着，沒有聲音。後來就“今晚的節目到此結束”。我的淚潸然而落。我珍惜生命，還有你，真的金子，在我黑黑的路上發着誘人的光。

三

一切都依你。夜景並不美麗。你陪我逛夜市。周圍的車老瞪着兩隻眼，亮亮的，像賊一樣。我拐進理髮店，你説“剃個光光頭！”，呸！想象陳佩斯的樣子，就想笑。 坐在車上，我握你，你就回手打我。原來你什麼時候都強，只一刻是軟弱的，我不説了。

時間走的時候，我一直停在原地，一幅畫要畫很多年。我近了你就遠，我遠了你就近。有一回，你在我掌心寫：“XXX是大河馬……”還有“不説也知道”，我掌心發癢，想溜，你吃吃地笑，眼神卻茫茫的。你常常若無其事地戲弄我，時間就老了。

你喜歡爬高，在四樓的陽台邊沿坐着，像猴子。我的心緊懸，怕你真的墜下去。你説好煩，我也煩，但我不説。我們牽着手去玩，城市裏處處都是風景，總看不清對面的霓虹燈廣告。累了，我們就隨便找個綠島邊的台階坐下來。我撫弄你的手指，白皙又細膩。那時你手上攥一束瘦瘦的花，黃花，你抓得緊緊，像抓住一件往事。

一切都遠了，真的，再也看不見故鄉瓦舍上的炊煙。你説夏夜在竹榻上睡覺，父親給你拍蚊子，拍着拍着就睡了，好甜！如今老在路上走，累得兩腳發軟，還看不到頭。

一路想你好看的眉毛，會罵人的嘴，還有美人痣。你不許我説，伸出舌頭學我。逗！忽然生出一種曖昧的感覺，美妙，又太遠。你裝作糊塗，唱“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我就被冷落了，像一棵樹，風走了，只剩下孤單。我重新坐回屋子裏寫故事，寫不完，還寫，寫得你都煩了。廣州一直下雨，真煩！

不要避開我一個人玩，多沒勁。我也一樣。我渴望的時候，內心充滿感激，為了另一個日子，還有一個完好的世界。你抓風箏的線，讓我盡興地在風裏飄，小蜻蜓，花蝴蝶，還有老鷹。你也飄吧！天空是我們的。

最後我們一起歌唱和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