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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貓阿狗的一點小緣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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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媽神祕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要跟我説話,我還以為她要給我塞錢了,結果沒料到,她是要跟我説那條小黃狗的事。那條狗昨晚失蹤了,腿上好了之後,馬上從買菜阿姨家的攤子溜之大吉,我這兩天忙着工作,外面受颱風影響,又悶又下雨,所以即使菜場就在樓下,也已經兩天沒去看它了。據阿姨説,他們發現狗不見了,找了一晚上,終無所獲。我媽倒是很樂觀,説什麼這小狗之前看起來就像是有被人養過的,後來怕是走失了,現在腿好了就是時候回家了。

阿貓阿狗的一點小緣分散文

關於我媽的這個觀點,其實我內心存疑。畢竟這小黃狗的來路頗為古怪。我都忘了是這學期什麼時候了,大概是切卡牽手那天前後吧,那時候上海開始熱起來了,我媽打電話來,神祕兮兮的,又像是有驚喜似的,跟我講,我們家門前來了一條狗。根據我媽的描述,這狗很古怪,乖順可愛到了古怪的地步,平時就趴在我們家門口的墊子上,見到我媽就搖尾巴,如同見了親人,雖説鄰居家的人也很好,門口的墊子離我們家就差十公分不到的距離,它還是就願意往我們家墊子上睡。這種情況持續了一週左右。小狗很乖,我當時推測它挺安靜的,因為我媽説它不對着人叫,想了想我媽的那羣熊孩子學生,反襯一下,小狗確實很懂事。可我爸不喜歡它,見着它就不愉快,我推測他是作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要去踢狗來的,所以狗很怕他,見着他就躲,這也能算是一種懂事吧。

別人跟我媽説,狗象徵着富貴,家裏來了不請自來的狗是好事,我也這麼覺得,不過我倒不是貪圖什麼富貴,我不是個很在乎錢的人,錢嘛,夠用就行,雖然賺起來確實難,就覺得雖然是野狗,畢竟是一條生命,而且是個乖順的生命,況且我這個腦子搭了筋的蠢貨現在還在離家500公里外的沙東成日後悔幹嘛大學考外地,家裏除了熊孩子學生外,沒有什麼我媽想看到的年輕生命,所以這小狗給我媽做個伴也是好的。

我家以前沒養過狗,準確來説是沒養過任何動物,我雖然有一顆博愛之心,可房子太窄,我爸太討嫌,假設家裏養了寵物,估計會和J同學她家的嘉利一樣被一腳踢成下半身不遂。可我命裏似乎冥冥與小動物有緣(我瞎説的),且不説小時候回四川養的兩隻小狗了(四年級的時候寫不知道什麼題材的作文,我寫了那兩條小狗,拿了滿分差兩分,語文得了人生少有的年級第一),後來在菜場做生意時玩過不少狗,還撿到過一隻小黑,後來不幸被我爸發現並且找到原主,只得送走了,再後來是高中還是初中的時候,也是相似的事兒,一條狗來了,坐在我家門口的墊子上,趴着,如同它的窩,不相似的是,它會叫。再往後推就是現在了,期間,我一直貫徹落實的事情是把家裏吃剩的.雞鴨骨頭魚骨頭丟到樓下喂野貓,結下了一段奇緣,不過那是之後該説的了,現在先講狗。

接下來講的狗呢,就和之前的不太一樣了,我記得還算清楚,是高二的時候,據我當時有感而發的文章寫來,“那天,灰濛濛的。”我像往常一樣,提溜着手機,往那條臭烘烘的曹楊小河浜走,過了樂天瑪特就是橋,而上橋之後,發生了不往常的事。大清早七點出頭,一輛我早就忘了什麼顏色的車以至少80碼的速度向橋這頭疾馳而來,一開始我比較懷疑他是不是急着尋死,不過我回頭看真如西村的那個大紅綠燈時我就知道了,趕綠燈嘛!而與此同時,一條不要命的狗正絲毫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橫着從小橋的一邊人行道跑向另一邊人行道,我當然是不可能拉住一條狗勸它不要橫穿馬路的,只能默默希望它跑得快點,或者車開得慢點,然而當我還沒把願望默唸完,就聽見了“砰”的一聲。車剎住了,前輪狠狠地碾在了那條黃狗身上,黃狗被壓在車底,動彈不得,發出絕望的悲鳴。那聲音和犬吠是不一樣的,是哭泣,是求救,是痛。然後發動機的轟鳴又響起來了,前輪一瞬間脱離了它的身體,然後是後輪無情的重壓、然後脱離。車一溜煙跑了,只留下紅色的尾燈,在灰濛濛的天裏看的還算清楚,那車主終究沒趕上綠燈。

狗叫喚着,叫喚着叫喚着,紅色的血從嘴裏流出來,很快地積成一小攤。我有點慌神,因為除了平時去菜場,哪裏能看到車禍流血這麼驚險刺激的場面呢?然後,另一條黑黃相間的狗閃電般從我身後衝了過去,它和黃狗可能都是看守超市倉庫的人的看門狗,它衝過去,不停拱黃狗的身子,期冀它能趕緊站起來趕緊跑,可黃狗做不到了。它只能哀叫着,發出血糊糊的呼吸,更多的血從它的嘴裏流出來。它的同伴也哀叫起來。我知道狗是色盲,看不見紅色,可狗的耳朵鼻子很靈敏,黑黃狗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它扶不起它的夥伴,它不是人,沒有有力的雙手。其實如果可以,我本可以把狗抱起來去找它的主人看看還有沒有救的,可是我沒有。我怕被咬,我怕背鍋,我怕血沾到我的身上,我害怕很多事,可我不想放任不管,於是我站在橋墩子邊,等一位好心人。可是沒有等來。時間很早,偶爾有人路過,也或是低頭,或是瞥一眼就開疾跑走人了,後面開來的車子看見路中間有狗,都識趣地繞行,不三次傷害,也不施以援手。我想打120,可打了就有人會來麼?來救一條將死的狗麼?我想説些什麼,可沒人跟我説話,我的嗓子也不知為何失聲了。

我又看了一會兒,直到感覺不忍多看時,就走去學校了。

下午我又去看,那時候太陽已經出來很久了,下午五點多隻能算壯麗的落日,落日的餘暉下,我再次踏上那座橋,路上沒有那攤血,也沒有那兩隻狗了。也許是雨水,也許是清潔車,總之,所有有形的痕跡都被洗刷乾淨,什麼也沒發生,或者説,發生過了,清理過了,然後就這樣了,經歷過的人知道,但總有一天會忘記,沒經歷過的人便沒經歷過了。

當然啦,“知道”是不能改變什麼的,我最近翻譯的小説裏也經常強調這一點,它除了增加或減少罪惡感之外沒什麼用。只是有時不免會想,我們常説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可人配和狗比麼?

又説了一堆批話,不過散文嘛,就是用來説批話的。

接下來回到我的黃色小母狗。前文説道,它不見了。我放假回家之後不久,跟我媽去菜場買菜的時候,路上髒兮兮的小女孩叫住我媽,説李老師,我家的小黃腿被車軋啦!我媽便帶着我直奔菜場,我終於看見了那條狗。買菜阿姨把它從菜架子底抱出來,小狗痛得哀叫,發出很尖鋭很柔弱的聲音,眼睛裏濕乎乎的。我摸了摸它的腦袋,它不反抗,任由我摸,很乖的樣子。而我,一個在樓下練就了十級擼貓技能的擼貓大師,擼狗這種喜歡倒貼的動物當然是不在話下,所以腦袋後頸下巴肚皮後背一路service下來,小狗馬上就被我擼到敏感詞了,開個玩笑,它看着挺開心的,雖然眼裏還是有淚。後來我媽説,要不要給它帶點碎肉吃吃養身體,看它痛得要命,似乎流眼淚了,狗也會流眼淚嗎?我説會的,很多動物都會流眼淚。之後一週我們就在烤鴨店熟食店討碎肉給它吃。

小狗一開始後腿完全不能走,只能癱坐或者乾脆躺着,但是吃了幾天好的之後,勉勉強強能站起來了。我和我媽去攤上擼它,它就很高興,眼睛裏濕乎乎的,搖尾巴。後來,小狗越發接近痊癒了,也能站起來走兩步了,於是我跟我媽一到那裏,它就會一抽一抽地從菜架子底下跑出來享受我的service和肉。我很喜歡它,它真的很懂事,很會討人喜歡,如果我夠能寫,差不多可以寫個兩萬字説它的可愛之處。它不愛叫,也不咬人,攤主阿姨説,它也不惹事,見了別的狗就躲得遠遠的,一副害怕的樣子,可能之前真是被豢養起來的狗,沒見過別的狗,所以怕。我喜歡它,它的絨毛軟軟的,很厚實,不過耳朵肩膀下面總能摳到密密麻麻的一粒粒的東西,我大概能猜出來那是什麼。可我不怕,我幫它把這些黑點摳出來。小狗一被我service舒服了,就會眼睛濕乎乎的,甚至之後還會舔我的手,當然了,它也舔我媽的手,它和我媽認識比較早,更親。我沒養過狗,不知道舔手是什麼意思,所以當作我媽和買菜阿姨的面搜了網上答案,然後讀了出來,“你好,是這樣的,小狗愛舔你的手錶示誠服,因為狗是階級性的動物,很多人誤以為狗狗添人就一定是喜歡對方的關係,其實狗狗舔人有很大一部分實在表示她沒有危險性,你可以和他親近,他對你表示服從和忠誠。當然越喜歡你舔的也越厲害,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裏面,舔主人(其他人)不會受到傷害還會得到寵愛。只是歷久年歲的天性傳承問題。”當時,小狗正在我和我媽中間一會兒舔這個一會兒舔那個,買菜阿姨在我身後做生意,聽到我讀這個,不知道她臉上什麼表情。

一直到大前天,小狗快好了,我和我媽送了鹹雞和拆了骨頭的雞爪過去喂。這一回我們依舊沒買菜,只是喂狗。阿姨不太高興。我們臨走時,小狗追出來,跑了兩步,被我媽喝止了。然後我們快步走開,也沒有回頭。

我怕我再去喂,説不定等小狗身體越來越好,就會直接跟我跑了,可我每年就回來這麼點時間,即使它喜歡我,這也是段露水情緣,況且阿姨知道了它喜歡我,那麼要是追出來沒跑成,八成是一頓斥責毒打。我們的因緣就這麼斷了?這怕是就叫生離。

結果今天我聽説狗不見了。

這回我也不知道是生離還是死別了。

如果是死別,那這就是第二回了。

第一回又得回到高二,那時候我可真閒,怪不得成績那麼差。放學回家嘛,樓下就有野貓,我經常喂着玩。秋風剛吹起來的時候吧,我去喂野貓,有隻貓肚子鼓鼓的,喂貓餵了幾十年的瘸腿阿姨説,這貓可能懷孕了,叫我別摸它的肚子。肚子不能摸,可除了肚子,摸其他地方就是讓我發揮強項,先腦袋,後下巴,先撓舒坦了,再揉揉後頸,貓就被伺候得很舒服。這隻貓一舒服了,就會鑽到我腿間,用毛茸茸的尾巴輕輕圈住我的小腿。眼睛眯着,很享受的樣子。據説貓眯眼睛就説明對你沒有敵意,那看來我的技術實在是過硬的。

後來就是我的長期service了。我只要放學回家有機會,就會去找它,擼一擼,摸一摸,它爽我也爽。可後來,有些事變了。

我是個不喜歡倒貼的人。準確來説,我不喜歡別人對我過於熱情,這樣總讓我感到不自然的親密和不懷好意,所以我很鄙夷倒貼。可能這和我失敗的XX經歷也有關吧,不過這不是重點。但貓狗是不知道也不會知道我不喜歡倒貼的,它們只知道,我對它們好,喂東西,擼毛,它們就會向我表示臣服、忠誠或親密。這是本性,我知道的。可我確實害怕,這是我的本性。所以我逃了。

我後來開始繞路走,儘量繞個圈,不從它常出沒的地方回家。

可我當時忘記了一件事。它的肚子從秋天開始就圓鼓鼓的了,可我最後一次和它嬉戲是早春,那時它仍然是富態的樣子。這不合常理。

後來,我再去找它,已經找不到了。也許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草叢裏,它獨自完成了一場死別。

我現在只能祈禱,沒用地祈禱,又充滿希望地祈禱,希望小黃能安全地找到下一個棲身之地,也許是原來的主人家,也許是廢棄的小窩棚,也許是臭烘烘的橋洞,不是車底,也不是棍棒底下,而是能讓它每一刻都舒適愉快得眼睛濕乎乎的一個地方。

它是條好狗,它配擁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