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愧浴佛散文

當古老的火山早已失去昔日的傲焰，這個洞穴仍然生機勃勃；當雄偉的建築早已失去了作用，這泓清泉仍在滋潤着大地；當傳統的哲學早已斷代不知所蹤時，這片水汽依舊闡述着佛的真諦。然而它只是一口井——浴佛井。

梅川終究是梅川，新年才過幾天，未到元宵，鎮上的人便已少了許多，客運站的巴士又開始忙碌了起來，來走了屬於這裏的一片又一片的熱鬧。離開學日子尚早，閒來無事便回到昔日的老家門口去看看。西街——梅川鎮的一條小街，前擁楊家巷，後連清水港，本是一條普普通通的街道，但卻又偏偏在它的懷中不偏不倚的立着一口浴佛井。小時候，我的家就在井邊，那時我們那的小孩子都是沒有什麼地方玩的，有的只是這一口浴佛井，我們在井邊嬉戲打鬧，度過昔日的童年。今日再來，井邊的房屋都已拆遷，留下的只是一片廢墟，只剩下一口孤孤單單的井。而那井邊有着數十名婦人在取水搓衣洗碗，邊洗邊聊着天，“這井水，暖和啊！”一聽，心頭由不得一震，這口小井歷竟藴藏着如此多的温暖。想到這裏我不禁聯想起，到目前為止這口井已有千年，是一位真正的千歲老者了，千年老者身上的熱度歷經千年而不散，還足以温暖後人，這是一口怎樣的井啊！

任何一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井也不例外，尤其是像這樣的`千年老井。相傳當年的永寧（今武穴市）縣令司馬申居住於梅川，他年近五十，老來得子。而據説此子自生下起三天三夜啼哭不止，家人無計可施，愁眉不展，後於“洗三朝”當天，一位斷臂僧人路過指點，取家附近的一口井的井水洗澡，結果孩子剛放進澡盆，頓時澡盆中的水香氣四溢，哭聲頓止。而當年這個用井水洗澡的孩子就是後來的中國佛教禪宗四祖道信大師。後來人們為了紀念四祖便把四祖的生日定為廟會日，將這口井取名為“浴佛井”。

中國自古以來紀念人的方式就有很多，方式各不相同，但大致看來無非是立碑述傳，節日相思。但偏偏一口浴佛井跳出了紅塵外，又在這塵世中。浴佛井這是一口很小的水井，每逢多人打水，不得同時進行，否則水桶就極容易卡在一起，看上去它就是一口普通的水井，但在我看來，將它視為梅川的象徵亦不為過。

梅川人向來只知百年梅高，但認真思索一下，它似乎比百年梅高更具生機，廣濟普高眾多，歷史概有百年，但千年浴佛井只此一口。有了它，梅川西街及周邊街道百姓，逢夏飲甘露，逢冬觸温泉；有了它，每逢停水停電時分，周邊數千居民手持水桶，來此汲水；有了它，每逢電視節目曝光某家飲品公司質量問題時，人們不禁欣慰，上善若水；有了它，每逢廟會，遊人如織，持香禮佛，聽我佛真諦。據説政府正在重修浴佛井，這次我便上去看了一下，一些建築已初具規模，剛進門口便看到一座四方形的大香爐，爐面上刻着“四祖廣濟禪宗”六個大字。看到這裏，不禁讓人感觸，這裏真正收到了重視，浴佛井是四祖出生地，佛教聖地，縱然四祖已不再，但仍像人們所説的那樣“花開黃梅，根在廣濟”，根若在，則水不息。或許這就是佛家的哲學，佛之學，亦是水之學，亦是井之學，拈花不語，普度眾生。

梅川的同學們就是那麼奇怪，他們常説要出去旅遊，去看看那些所謂的名勝古蹟，但每當我提到梅川浴佛井時，他們都一臉驚訝的對我説：“梅川有這麼個地方嗎？在哪兒呢？”我竟無言以對，人們似乎總喜歡在家門口手舞足蹈，揚言要登山越海，卻總是忽略了家背後的那一抹青煙繚繞，然而或許在那青煙中的，就是一座驚世高峯。

記得兒時，浴佛井門口寫着兩句話“空禪無泥託白雲，浴佛湧泉拭明月”，菩提本無樹，空禪何來泥，只有抱着一顆赤子之心才能領悟空禪，才能托起白雲，才能在那月色皎潔時，看那一輪明月映在井中。只是不知是那明月裝飾泉水，還是那泉水衝拭了明月。

作為一個吃着浴佛井水長大的孩子，面對着默然不語的佛井，回想起狂傲的少年與身邊無知的朋友，不禁感到羞愧，或許浴佛井真正教會我什麼叫“上善若水”，什麼叫“普度眾生”。為此，我需抱着一顆愧疚的心，再到這井邊，喝上一口井水。下次若是再有朋友問我浴佛井在那，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他，就在那梅川鎮西街糧管所右側。

它離你們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