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有片黃花海抒情散文

一個夏日的黃昏，我去菜場逛悠。

在蔬菜市場的拐彎處，我被一堆金燦燦嬌嫩欲滴的東西深深吸引：這不是家鄉常年栽種的黃花菜嗎？我忍不住俯身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突然間我似乎聞到了家鄉特有的味道。

就在菜販向我極力推銷時，我卻猶豫了片刻，隨即轉身離去。

説來也許令人難以置信，採摘了十幾年黃花的我居然憶不起黃花菜的味道來。

家鄉地處偏僻，黃花成了當地主要的經濟作物。一到夏季，家家户户便會忙得熱火朝天。上山採摘黃花是個細緻活兒，需要女人們麻利的指尖功夫。可它又是個苦累活兒，往往是在酷暑難耐的大晌午。若時機把握不當，黃花一旦開了花，價錢就得打折。

比起鄰居家好幾揹簍的任務來，我家的就顯得輕鬆多了。即便如此，母親還是嫌我動作不利索，總會藏起我的小揹簍。而我又會偷偷混在大娘大嬸們中間，任自己的纖纖玉指飛梭於一根根黃燦燦的“金針”之上。

一陣山風吹來，滿山滿嶺的黃花頃刻間盪漾成了一片浩瀚無垠的黃色海洋，那景緻煞是壯觀。在微風的輕撫下，株株黃花輕擺着纖細窈窕的婀娜身姿，將整個山坡瀰漫了一層淡淡的馨香。成羣的蜜蜂隨着花香也來湊熱鬧，愉快地在花尖上翩翩起舞。我用舌尖輕舔了一下糖膩膩滿花粉的指尖，那滋味簡直妙極了。

空曠的山野此刻並不寂寞，大人們的嗓門可真叫厲害，居然能隔山隔嶺地隨意拉起家常來。沉浸在清新馥郁的黃花海温柔的懷抱裏，誰又會顧及那滿頭淋漓的大汗和頭頂炎炎的烈日呢？

待女人們滿載而歸時，老人們早已燒好一大鍋燻蒸黃花的開水，晾好了清香的綠豆稀飯。若能遇上個好太陽，也可直接將黃花鋪散在篾席上，再蒙上一層塑料薄膜適時暴曬即可。數日後，曬得焦乾的黃花便可挑到鎮上的收購站去賣了。

去收購站之前，每家每户都會勻出很少一部分來，以備贈送給家裏的尊貴客人。而在我的印象裏，營養可口的`黃花菜卻從未上過我家的飯桌，甚至都忘了它是用來吃的。

收購站對黃花的驗收十分挑剔，稍顯濕潤即被拒收。這可讓那些距離鎮上較遠的大伯們為難，翻山越嶺往返一趟實在不易。於是，他們總是隨身攜帶一塊塑料膜。若黃花乾燥程度不夠，則可臨時鋪曬一下，也就省得次日返工。

賣完最後一擔黃花，我又開始對來年那片黃花海有了一份新的期盼。

前年夏天，多年未曾採摘黃花的我回了趟家鄉。一進家門，正值中午，我二話沒説拾起揹簍就往後山坡走去。那份對黃花海深深的眷戀，讓我一路興奮不已。就在我到達山頂即將開摘時，我順便俯瞰到的卻是令我傷心的一幕：四野瀰漫的哪是我夢縈魂牽的黃花海，分明是一個個醜陋不堪的癩子腦殼。

家裏人後來告訴我，村裏大部分勞力都已外出打工，栽種黃花的也沒幾户人家了。

遙想當年山坡上搖曳着的那片金黃，我不禁心生感慨：黃花何日踏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