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浪漫散文

那一天是下了雨的，夏天的雨，一陣子就過去了，這是最熱情的暑假時光，我覺得雨後涼爽的天氣和你出去走走肯定很浪漫。我們在小鎮和鄉村的結合部見了面，慎重考慮，我穿了白短袖襯衫，打着領帶，西褲筆挺，不想你也很隆重，淡紫色的長裙，高跟奶白色涼鞋，假的但渾圓有致珍珠項鍊，站在一起，像極了電影裏的公子小姐。

在一個地方讀書，大學又考在同一個城市，書信往來也一兩年了，我感覺到你對見面已經很能接受並且有些欣喜。我們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一樣順着鄉村公路慢慢走着，説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但內心充滿了和盛夏一樣的火焰，我看見你白皙的臉上微微有些汗粒，也知道自己前胸後背都濕潤了，當然我們都不會在乎這些，道路邊一株野花都能讓我們驚喜不已，爭着説一些抒情的話，還有長得半人高的草叢，也綠得多麼迷人

不知不覺真的到了鄉村，水泥路走到了盡頭，再往前走就是沙石鋪就的土路了。你用眼睛向我示意，我很認真的四下打量，路邊兩排楊樹，楊樹之外就是農人們種植的果園，這時候橘子已經碩果累累，整齊劃一的像等待檢閲的方隊。去果園裏？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自然而柔和。你不説話，並肩和我沿着土路走下來，上了更窄的田埂。

其實一踏上細膩的田埂我就知道自己錯了，一腳下去，剛下了雨的土路就黏糊糊的粘住了鞋子，你也一樣，漂亮的高跟鞋竟釘在泥濘裏，這時候你伸出手，我慌亂地拉住，我聽見自己説，要不我們往回走？你笑着低了頭，反正都沾了泥了。

我們挽着彼此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果園深處走去，像是要赴一場盛宴或是完成什麼任務，我們只好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落腳處，儘量找些草的根部，這樣就看到我的皮鞋下面一半都是黃色的泥巴了，而你的高跟鞋也不能倖免，甚至有泥水濺到了你的腳上，好在林子沒有想象的那麼深，我們很快的到了後面紅磚環起的溝渠邊上。

只顧低了頭看路，站在這乾爽的石板路邊，極目而望，才發現這裏面別有天地，溝渠在高處，往下是坡地，一條人工開拓的堰河在不遠的地方閃閃發亮，可以聽見水流的聲音，河邊長滿了結着毛毛穗的狗尾草，間雜些不知名的淡粉淡藍色小花，果樹高大，樹有蔭，我們索性脱了鞋子，望望遠方望望彼此，心裏充滿了辛苦以後的甜蜜。

我們無意間撞進了一個最適合談情説愛的地方，可我們卻都沒有説話，或許是不知道怎麼説説什麼才好。我們儘可能若無其事的欣賞着遠近的風景，臉上都掛着客氣的微笑。啪！忽然間身後一記響聲，把我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圓滾滾的橘子自己脱落了，徑直向你腳邊而來。你咯咯一笑，彎腰撿起，對着橘子説，知道我們口渴了嗎？你真可愛呢！我連忙湊趣，是啊！真是一個好橘子，還光喜歡漂亮女生。我們相視而笑，然後氣氛開始熱烈，這個幫忙的橘子掉的恰到好處，正是時候。

交流最大的好處就是考驗自己的表達能力，尤其是男人，不能浮躁，又不能太木納，還要顯露些肚子裏的真才實學，其實難度相當的高，在心愛的女子面前，男人大多數都發揮不出平時的水準，這是常事。個人感覺，女人天生在情感裏面處於掌控位置，她可能不説話，但她似乎能看得透你的內心，她可能只是笑笑，笑意裏卻百般含義，她也可能瞬間就流出眼淚，楚楚動人，或者含情脈脈，用眼睛説下一句話，她們總是能把握得恰如其分，然後靜靜的看你表演，心裏默默給你打着分數。

我的皮鞋和她的高跟鞋泥巴溜溜的擺放在一起，天空裏白雲飄飄，果園的陰涼慢慢顯出了力量，還有河水的映襯，處在這樣合適的環境和氣氛裏，有些心曠神怡的感動，我們不由的擁抱了，雙手交握，目光迷離，四周渺無人聲，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多年之後，很偶然的機會和你再次相遇，大家都已各自成家，大大方方的寒暄，問好，介紹各自的情況。你忽然突兀的説還記得那個果園嗎？那個泥濘的下午。你也是接近中年的女人了，身體已有些發福，當然再不是那時候那條簡單的'連衣裙，一身雍容華貴，但是説起這話來，眼睛裏似乎又有了我熟悉的神采，純潔清亮，婆娑迷離。

畢業之後我去從軍，你隨父母調到了另外一個城市，隨後你就按照父母的意願戀愛結婚，你和我的故事短暫的像是隻有那一個浪漫的下午，一條泥濘的小路，一個偶爾落下來的橘子。我甚至還沒忘那天下午回去的路上，你挎着我的胳膊在我耳邊輕輕的説，很想就這樣，伴你走上一生一世。

望着你依然白皙的臉龐，我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才算圓滿，怎麼能忘記？但是我並不打算這樣説出來，畢竟時過境遷，已經不允許當事人在一起那麼甜蜜的回味了，至少我不能再推波助瀾。你的目光滿含着期待，大眼睛情意濃厚，記得嗎？是一個下午，剛下過雨。

我含蓄地笑笑，是嗎？很多年啦！歲月會慢慢的洗去一些記憶的，我的那段，沒啦！

你驚訝的看我一眼，默默的轉頭，三四秒鐘之後，你認真的看着我，忽然朗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