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來野菜香—談及《西遊記》和《昆蟲記》

春來百花開，野菜遍地生。萬物生機盎然之時，卻驚悉楊潔導演於4月17日駕鶴遊西，享年88歲。

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不懂技術，親自帶人去香港學習高空吊威亞；沒編劇時就當編劇；沒經費時兼找經費；生活條件差自己買啤酒熟肉給演員們加餐，多少次爬山涉水，每次拍攝都事先確保演員們的安全，自己卻有次身處險境，差點掉下山溝……劇集熱播，演員紅了，導演寂寞。

天堂佛國，正為這樣敬業而有才有德的人而設。她與西遊團隊在簡陋條件下拍出的《西遊記》，是電視劇中的最經典。幾十年來，各大小電視台重播過無數遍，深受大眾歡迎，本不是兒童劇，卻常被當作哄孩子的最好保姆，伴隨過多少孩子的週末和寒暑假期。

世上，總有些默默奉獻的人，把自然界的動植物用最活潑靈動的語言記錄下來。比如《西遊記》作者吳承恩，《昆蟲記》作者法國科學家法布爾。

不需動腦，拿手指頭想想都知道，啥動植物混到咱國人手裏，都注重其能吃的實用性。天上飛的除了飛機導彈，海里遊的除了大小艦船，似乎沒有什麼不可以入口裹腹。

幾千年來，國人似乎一直在吃飽穿暖有個窩的基本需求線上掙扎，為填飽肚子瞪大眼在茫茫曠野中四處尋尋覓覓，在帝王將相豐功偉業的陰影籠罩下迫不得已嚐盡百草和蟲蟻。連水滸裏以心思靈巧長相標緻著名的浪子燕青，都曾困窘到拿着小弓弩打鳥吃的地步，黑旋風李逵更猛，不但在灶火上烤李鬼的'腿肉下飯，還要做人心湯嚐鮮。

衣食豐足的年頭也常有，可吃野菜和某些動物的習慣還是保留下來。這種習慣，在貧者，為餓到兩眼冒金星時填充飢腸；於富人，是肥雞大鴨子吃膩了膈之後的嘗稀罕。當年後燕的符訓英皇后想夏天吃個凍魚醬，冬天吃個鮮地黃都沒地兒找；楊貴妃愛個鮮荔枝，需專人長途奔波，珍珠壓籃，酈山遙望，一騎紅塵妃子笑。

如今科學技術先進多了，反季蔬菜種植普遍，交通又發達。各種肉類奶類蛋類水果，藥物殘留達標與否不論，有對人體有害的添加劑不提，花樣數量是足夠的。菜場裏，超市裏，一年四季，黃瓜、西紅柿還有各種應季反季的水果菜蔬處處有。無非是冷時價貴，天熱便宜。一大車一大堆的，從冬到夏不斷檔。只要有錢，山珍海味乾鮮果品沒有買不到的。

不知怎麼，逛多，見慣，買得起的總是那幾樣，買不起的很多，作為一個吃貨，在心裏安慰自己，那玩意不好吃。久而久之，見到買不起的就自動屏蔽。於是，每在市場轉一大圈，總提不起胃口，不知道該買些什麼，回家做些什麼飯菜。

路邊一樹樹小喇叭似的紫色梧桐花開的正好，暗香誘人。幾串綠意玲瓏的團團圓的榆錢，默不作聲地趴在牆頭上。有人在街邊賣着香椿葉，一小扎一小扎捆好，綠的芽，圈着紫色的細邊，嫩到連葉杆都可以嚼嚼吃。

以前聽過根據《蔣興哥重會珍珠衫》改編的戲，有個丈夫在外經商的少婦帶着小丫頭在樓頭賞椿芽，不幸被壞人看到奸騙。不得已，帶着夫家送回的16箱陪嫁翻穿羅裙再嫁他人。接下來前夫經商有難，少婦求後夫幫忙，被發現前情未泯，放二人破鏡重圓。其前夫不得已休妻，曾傷心的唱“從此不登樓”——是那種最樸實無華的評劇唱腔。

尋常人的腸胃，經過一冬白菜燉豆腐的浸潤，陽春三月得遇香椿芽兒，確實稀罕的很。香椿做法很多，涼拌嫩豆腐，熱炒鮮雞蛋，或蘸點兒雞蛋麪糊，過油炸成香椿魚兒——類似於日本的天婦羅。主食以玉米麪和榆錢拌勻蒸熟，澆上蒜泥，一餐飯下來，香香甜甜的，滿腦門都是春天的味道。

想起《西遊記》第八十六回中一段極精彩的寫野菜的文字。

原文如下：

孃兒兩個磕頭稱謝不盡，慌慌忙忙的安排些素齋酬謝。

八戒道：“樵哥，我知你府上也寒薄，只可將就一飯，切莫費心大擺布。”樵子道：“不瞞老爺説，我這山間實是寒薄，沒甚麼香蕈、蘑菰、川椒、大料，只是幾品野菜奉獻老爺，權表寸心。”

八戒笑道：“聒噪，聒噪。放快些兒就是，我們肚中飢了。”

樵子道：“就有，就有。”

果然不多時，展抹桌凳，擺將上來，果是幾盤野菜。但見那： 嫩焯黃花菜，酸虀白鼓丁。浮薔馬齒莧，江薺雁腸英。燕子不來香且嫩，芽兒拳小脆還青。爛煮馬藍頭，白熝狗腳跡。貓耳朵，野落蓽，灰條熟爛能中吃；剪刀股，牛塘利，倒灌窩螺操帚薺；碎米薺，萵菜薺，幾品青香又滑膩。油炒烏英花，菱科甚可誇。蒲根菜並茭兒菜，四般近水實清華。看麥娘，嬌且佳；破破納，不穿他。苦麻台下藩籬架。雀兒綿單，猢猻腳跡，油灼灼煎來只好吃。斜蒿青蒿抱娘蒿，燈蛾兒飛上板蕎蕎。羊耳禿，枸杞頭，加上烏藍不用油。

細數，這桌野菜宴所層現的野菜居然有36種之多，不得不佩服吳承恩老先生對民間常食用的各種野菜的熟悉程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