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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晚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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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晚歌散文

明月別枝驚鶴,清風半夜蟬鳴,荷花鄉里話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在部隊十幾年了,夢牽魂繞的一直是家鄉的荷塘和那荷塘中的蛙聲片片。許是參軍後,一直生活在大都市的緣故吧,每當聽到或看到辛棄疾的這首《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時,彷彿自己又置身於故鄉的荷塘月色之中。

荷塘岸邊是垂柳依依,水中是滿目的綠葉香荷,星星點點的荷花有一種獨特之美,出污泥而不染,使人看了如醉如痴。微風送拂,沁人心脾的不獨有蓮香,更有那送入耳畔的片片清脆蛙鳴聲。

故鄉多水,滿地的青紗帳,溝渠縱橫,草木環抱下的荷塘,更是構成了一幅滿是田園美景的生機秀色。

幼年時代,我常和故鄉的一些調皮鬼兒們在荷塘裏追逐戲鬧直至夕陽下。

日頭落山,那些急不可待的青蛙們或趴在荷葉上,或在荷塘邊的水草窩旁,用“鼓”的發亮的腮幫“呱呱”地叫個不停,意在歡慶夜幕的降臨,也在提醒人們別忘卻它們的存在。

坐在門前庭院納涼的人們搖着蒲扇,嘮着家常,那由遠而近從荷塘裏傳來的片片蛙鳴劃破暮色,縈繞回蕩,讓人體覺到鄉村夏日的清爽和寧靜。勞累一天的莊稼人總是在蛙聲的陪伴中漸入夢境,又時常在蛙鳴聲中被喚醒,聽慣了蛙聲的我要是哪一天聽不到蛙鳴了,反而倒覺得心中缺少些什麼。

年歲稍長了一些,便少了些胡瘋亂玩。

清晨,太陽還在沉睡,我便早已收拾停當,提着一隻竹簍,扛着一根自制的魚竿,和一羣嘎小子去荷塘釣魚。頭頂一片荷葉,嘴噙着一瓣馨香的蓮子,在荷塘岸邊,或坐或站,光着腳板,踏着岸邊潮潤的大地,以少年難得的耐心和毅力與荷塘裏的魚兒周旋。

偶爾也有失控耐心的時候,魚兒不上鈎,便索性用魚竿擊打水面,濺起一片片水花,落在碩大的荷葉上滾來滾去,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一粒粒晶瑩的珍珠。

如此一折騰,魚兒更不上鈎了。

相反,那大的動靜倒是把正在打盹的青蛙們驚醒了,睡眠朦朧中,它們一個個爭相恐躍着蹦進了荷塘,趴在水面,只露出小半個腦袋,叫得聲音不再是呱呱的,而是軟綿綿的,如同受了驚嚇的幼兒一抽一噎的。

有一次,我問夥伴阿三長大了要幹啥?

沒志氣的阿三説,不想上學了,掙錢好長大了娶媳婦。

我笑他沒出息,便用勁地摔打着魚竿,剎時濺起荷葉上更多的“珍珠”來。我對阿三説,這麼多的珍珠你討個老婆吧!也就甭去掙錢了。

在後來我們玩的遊戲中,就多了用荷葉把鄰家的小女孩打扮的荷花仙子似的,讓她和阿三“成親”。

故鄉的荷塘,有多少荷葉就有多少美麗的記憶,有多少荷花就有多少美麗的憧憬,我曾多次遊覽過泉城濟南的大明湖,也遊過風景秀美如歌的頤和園,但在我心目中它們卻無法和家鄉的小荷塘相比。

故鄉的荷塘雖小,但她的接天蓮葉很大很大,大得像一幅綠傘,荷塘的映日荷花香甜,能一直甜到你的心坎裏,荷塘的流水很清,常常能流進我不眠的思鄉夢中。

曾幾何時,養鴨子養大鵝成了鄉村最興旺的副業,每當暮色降臨,成羣結隊的養鴨人脖子上掛着手電筒,一手舉着釺子,一手提着一條縫製過的編制絲袋,開始了殘忍的捕蛙行動。

一夜下來,編制的絲袋都沉甸甸的,一隻只青蛙就這樣慘死在養鴨人的手裏,成了幼鴨的口中美食。人為的大肆捕殺,使故鄉青蛙的數量越來越少,人們再也難以聽到入夜後那脆耳的蛙鳴,莊稼地裏的害蟲越來越多。害蟲多了,人們又採取了更為瘋狂的`滅害行為,一瓶瓶劇毒農藥投入使用,也給青蛙帶來了滅頂之災。時常能瞅見三三兩兩的青蛙翻着的肚皮,漂浮在荷塘邊,昔日的片片蛙叫聲漸漸消逝,飄香的荷塘也變得沉寂起來,失去了往日的喧囂……

後來,我穿上了軍裝,踏上了從軍路。命運的安排使我從軍後一直在城市,再無緣聽到蛙叫聲。

在軍校的第一個假期,我踏上了回鄉之路。

從哪裏漏出一絲風,是一絲涼風。

一大片土地開始吐紅。靜極了,是月在誕生。

月,又大又圓,滿滿當當。

它的光,先染了故鄉那片黃土,又染了那片荷塘,再染了那一荷塘的葉根莖蕊,從葉到根,染了所有的聲籟。

半夜間,躺在老屋的土炕上,恍惚間又聽到了兒時那特別熟悉的蛙鳴。那一聲蛙鳴響亮的如振響的銀器,劃過原野的翅膀。這可是久違了的聲音,莫不是在做夢吧?

睜開睡眼,屏息聆聽,是真的!而且叫的那麼密,那麼歡,那麼清晰。無聲的流水忽然撥響,所有的心懷一下子亮了。

村莊,該打開的窗子都打開了。

我掀開搭在身上的夾被,拿起手電筒,拉開院門,徑直往院外的荷塘走去。順着手電筒照射的光柱,一隻、兩隻、三隻……

那一隻只碩大的青蛙亮着明眸,或“坐”在大荷葉上,或趴在水上,鼓腮闊嘴,隨處可見。

手電筒的光線射過,只聽“撲通”一聲落水聲,隨後便驚起了一片的“撲通”聲。月,在荷塘的上游,滿塘的波光。

這靜謐的時刻,靜謐的畫,靜謐的景。

樹浸在荷塘裏,荷花浸在荷塘裏,荷塘是一幅畫。千條柳絲垂一輪水淋淋的月,柳絲的簾裏,綠荷的簾裏,是誰在浣發,黑髮垂進荷塘裏,比滿塘的荷花更美。

風的輕搖,使柳簾,荷簾里人影搖盪,月搖盪,塘搖盪,荷影搖盪,蛙兒搖盪。

“娘,荷塘裏的蛙咋又多了?”我問月色中隨後而來的娘。

“這幾年,人們日子富裕了,也大都知道蛙兒的益處了,就不再捉他們餵鴨子哩!鄉里每年都各村的宣傳,並對濫捕蛙兒的人重罰,現如今,低毒農藥的普及推廣,使蛙兒們降低了毒害,蛙兒們的生存環境好了,蛙兒也就多起來了。”娘説。

望着娘,我恍然大悟,是啊!生存環境好啦,青蛙也就多了,青蛙多了,鄉村的夏夜又會在蛙鳴的點綴下顯得喧囂和熱鬧起來。

黃昏,我又來到了荷塘岸邊。

當年釣魚坐的一塊土坎上坐着一個看書的青年後生,那不是阿三嗎?它看得是那麼認真,一隻調皮的青蛙趴在他的腳旁,阿三口中説一句什麼,青蛙也跟着附合一聲。

走近了,才聽清阿三口中讀念得竟是英文:look look……

老天,小學沒上完的阿三竟念得一口流利的英語,真是不可思議,令人費解啊!按捺不住的好奇心驅使我走上前去。

一陣驚喜之後,阿三打開了話題,原來他在輟學之後,出外打了幾年工,學到了手藝,也賺了些錢。阿三利用學到的手藝和賺到的錢在村裏辦了個蓮藕店。生意做的好,阿三又重質量講信譽,竟引來了外國人的青睞,要同他合資辦廠。阿三説他真後悔當初沒有好好上學,現在學起來真費勁。

“俺已報考了全國的高自考,俺有決心把英語的四級證書拿下來,多掙外國人的錢,為咱家鄉出把子力。”

望着阿三那自信的眼神,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兒時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我戲謔道:“夥計,媳婦娶了嗎?”

“大丈夫,事業未成,何以為家,早着呢,俺還想出去學習蓮藕的栽培技術,家鄉變化日新月異不跟上時代的步伐會落伍的。”

此刻,我的心絃似被一種無形的東西撥響,是啥,一時也説不清楚。

時值盛夏的黃昏,夕陽已收斂去了最後一絲威力,天際也露出了一片火紅,荷塘邊垂柳依舊,而荷葉愈見風姿了,荷葉擠擠挨挨的,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荷花在他們的映襯下更顯得超凡脱俗,玉立婷婷,像一羣盛裝仙子,似乎只要樂聲一響,便會翩翩起舞。

涼爽的晚風徐徐地吹起一羣不知名的雀兒,歡快的歸巢,牧歸的老牛已在荷塘邊低頭垂飲。荷塘裏的青蛙又在為故鄉奏起一曲曲動人的晚歌。

我和阿三卻無半點要走的意念,我們都彷彿沉醉在這晚風裏,沉醉在這荷塘的暗香中,沉醉在蛙兒們的晚歌裏。眼前荷塘裏的那片晚霞,已不再如血,往深處看,是千朵萬朵盛開的荷花,那兒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