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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那一座高山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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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個角色,在兒女心中,顯得神聖而莊嚴,他是家庭的脊樑,是子女們永遠的依靠。在孩子們心中,父親就像一座高高的山峯,撐起了天,撐起了希望。就像我的老父親。

心中那一座高山日誌

父親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

我的曾祖父與祖父都以教書育人爲生,在父親剛剛出生的時候,家境尚爲殷實。據聞當時,種地有長工,家務有丫鬟。父親到了十七八歲時,正值抗日戰爭時期,戰亂叢生,土匪又趁機打劫,祖父無奈之下,只好帶着全家人背井離鄉,到山西避難。山西距離老家有幾百裏,有時候,父親便獨自一人,揹着幾斤小米往返于山西與老家之間,路上渴了餓了,便向路邊的人家借上幾碗水,借上一口鍋,就在那路邊煮上兩把小米,藉以飽腹。父親時常說起那段艱難的歲月,每每提及,便一定要說起當年在路上給予過他幫助的樸實鄉民。父親說,正是這些鄉民無私的幫助,讓他在孤獨寒冷的長途跋涉中感受到了溫暖。

後來,日本人打到山西,全家又被迫遷回了老家,祖父母不忍兩歲的兒子再跟着奔波捱餓,機緣巧合之下,父親兩歲的弟弟便被祖父母寄養在了山西的一家大戶人家。父親至今回憶起當時的情節,手足相別,抱頭痛哭,仍舊潸然淚下。

回到老家後,全家老小借住到了一位親戚的家中。隨着祖父母年紀漸長,家庭的重擔便落到了當時年僅十七八歲的父親身上。寄人籬下已是不易,養家餬口在當時的年月更是艱難。每天天不亮,父親便跟着村裏的成年人一起推着獨輪車,來回八十里地,靠一趟趟的運送貨物掙得幾個錢,解決全家人的溫飽。當年的苦難歲月,時至今日再憶起,卻是一段寶貴的財富。父親說,十八歲,是他生命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年。親情,信念,責任感,成爲了父親一生的信條。

父親的一生是光榮的一生。

新中國成立後,父親響應國家的號召,順利通過體檢,成爲了一名空軍戰士,跟隨所在部隊駐紮在上海市虹口區閘北區一帶。由於缺乏文化基礎,不到一年的時間,父親便被調動到了福建福州的一個海防前線。父親回憶,當時他所在部隊的司令員叫葉飛,部隊裏還曾經出過一個空軍戰鬥英雄杜鳳瑞。那段時期,也是父親人生中進步最大的時期。父親一邊隨着部隊駐紮在祖國的海防前哨,用青春熱血捍衛共和國的大門,一邊努力得充實着自己,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那時候的父親已經可以看懂四大名著,父親記憶力很好,直到如今八十多歲,仍然能講出書中的精彩故事。

轉業後的父親,拎着個大箱子回到了家中。小時候的我一直很好奇裏面裝着什麼寶貝,直到我上了高中,父親纔將裏面的東西翻了出來,讓我看看他的藏品,他的青春。裏面除了證書,照片,就僅有一套黃綠色的軍裝,一雙大頭皮鞋,和一件胸前印着海防前哨徽章的'背心。可以說,這些父親年輕時留下的珍寶,充實陪伴了我整個高中。

父親的一生是勤勞的一生。

轉業後父親被分配到了國營116軍工廠,這在當時的人們看來是份吃皇糧的鐵飯碗。但由於當時祖父的身體每況愈下,作爲家中唯一的兒子,父親選擇辭去工作,留在家人身邊,陪伴祖父安度晚年。最終,父親放棄了這份鐵飯碗,回鄉做了農民。

此後,我與兄弟姐妹們都陸續出生了,對於父親的印象也漸漸清晰起來。父親真是種地的一把好手。炎炎夏日,父親一頭鑽進田地裏,無論是收麥子還是種莊稼,父親一干就是一天。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赤膊光腳的下地,曬出了一身古銅色皮膚,父親從未抱怨過一聲苦一聲累。等到土地分割到各家各戶的時候,由於家裏沒有牲口,也沒有農機,父親就帶着我們手拿鐮刀,全憑人力,收穫一年的糧食和希望。一年四季,從不見父親閒過一天。父親常說,土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父親看到村頭有些地空着,長滿了雜草,覺得可惜,便一個人挑着鋤頭去墾荒,硬是把幾畝不打糧食的荒地培育成了肥沃的良田。

父親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

可能是年輕時在軍營待過的關係,父親性急,脾氣並不是很好。平日裏除了下地勞作,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愛好。有些時候會聽聽收音機裏的評書,看看地方戲。估摸着或許是父親太過嚴肅,我們兄弟姐妹都很怕他,然而實際上父親很少打罵我們。我的印象裏,父親一生只打過我一巴掌。現在回想起來,那是恨鐵不成鋼的一巴掌,是打在兒身上,痛在父親心裏的一巴掌。

父親對街坊鄰居十分友善,包括對一些當時成分不好的老人家,父親經常在生活上關照他們。等到父親年齡大了,沒有力氣下地了,就將家中的地分給鄰居耕種,所勞即所得,從不問他們要一分報酬。有時鄰居主動提出要給點糧食當作心意,父親也總是堅決拒絕。

父親的一生是節儉的一生。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沒有穿過新衣服。小時候,父親總是穿着那兩三件背心長褲,倒也很少有穿壞的時候,偶爾破個小洞,縫縫補補便又能穿了。等我們都長大一些了,父親便挑我們不要的舊衣服穿。有時候我會勸他,又不是買不起新衣服,幹嘛總把舊的翻來覆去的補,翻來覆去的穿呢!父親聽到這樣的話,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好好的衣服,破了兩個小洞,我縫一下不到兩分鐘的事情,就又可以穿了,何必浪費錢再買新的,只要穿着暖和,就不要浪費!”這樣被父親教訓過幾次後,我也便不再勸他。父親執拗,我只好任由他去了。

窮苦的歲月造就了父親堅忍頑強的性格。當年爲了改善家裏的經濟條件,父親早上天不亮就帶上收割好的水稻去市區換取錢和糧票。我曾經與父親一同去過一次,父親那種提心吊膽依然要求人辦事的眼神,我至今難忘。從此我便知道,父親也並不是無所畏懼,他只是選擇了把所有的壓力都扛在自己身上,不願讓我們擔心。

高中第三年,我到了離家很遠的學校就讀。學校的生活條件很差,父親爲了改善我的伙食,經常會來給我送點家中的飯菜。有一天,中午放學之時,我剛來到宿舍,就看到父親在宿舍門口蹲着。看到我來了,父親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想必是在門口等了好久。父親提着籃子,說,“這是你媽媽剛做的饅頭和鹹菜,我來給你送點。”我讓父親與我一同去食堂吃點,父親說不去了,天氣看起來陰沉沉的,估摸着是要下雨了。父親放下東西后執意要走,我挽留不住,只好把他送到學校門口。一路上,父親只說了一句讓我安心讀書,便再未言語。到了校門口,他對我說,“回去吧,我走了”。此時,天越發得陰沉了,也起了風。父親轉身騎上車,或許是風太大,騎了不遠,父親便又下車來推着走。父親的衣服被風吹起,遠遠的看去,就像一面旗幟。我在那裏站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清父親的背影,我才離去。

如今父親老了,需要人照顧了,我卻來到了千里之外。從此,父子二人,一年難得見兩次面。在我來上海前,還未曾與父親商量,他似乎是從別處聽到了消息,便對我說“父母在,不遠遊”。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教育我。言語裏充滿了不捨的語氣,聽起來又是何等的無奈。

我們兄妹四人都在外地,父母成了真正的留守老人,整日無事可做,無人可依,唯有與電視做伴。後來父親的聽力也漸漸得不行了,就只能是“看”電視了。也難怪他如今最愛看拳擊、武術等觀賞性比賽了。如今我一年回家兩三次,每次見到父親都感到深深的內疚,生怕父親突然有一天會認不出我,但是父親依然每次都努力辨認出了我這個不孝的兒子。

前幾天聽說父親病了,似乎病得很重,有些神志不清了。爸,你一定要挺住!這輩子多少艱難苦困都沒有壓垮你,兒女們都相信你一定能夠重新站起來!天堂雖好,沒有病痛,沒有壓力。但是,兒女們還在,我們還在等你戰勝病魔,再陪我們走下去!

在兒女們心中,父親就是一座山,是我們一輩子的依靠。

爸,如果有來生,我們還要做父子。我還要做你的兒子,你依然是我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