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至,人惆悵日誌

秋雨彌空，冷侵周遭，四檐成韻，孤坐無人問。萬頃寒霧，迷離朦朧，枯葉苦詢，送些縷鄉愁。歸家，待何時？

——題記

1

純白無暇，一輪一輪暈開的褶皺裏透着明亮的清香。清雅的纖枝翠葉，處處流淌着孤傲詩情。閒坐檐下，靜看秋雨潤菊，品着香茗，似悠然自在，但置身這秋天密密斜織的網中，心中卻另有滋味一番。

盈盈彌散的冷雨，帶着殘碎的秋意，清憐逝遠。秋暮，血日殘陽將寂寂年華，染得華麗卻又這般淒涼。淚水，濡溼了這纖細的時光，帶走往昔此刻的歡樂，只餘惆悵，佈滿江天。

夜半醒來，一簾秋雨，冷雨瑟瑟滴芭蕉，秋風悽悽襲夾襖，吟箋茫茫。

恍見你入夢，欲說離別愁，卻輾轉。

孤枕夢昨日，道千言萬語，難盡言。

一別又三年，你已成過往，只祝願。

你已歸鄉，安然入土，我卻依然身處異鄉，雖未孤身，但勝似。昨日屋檐落雨聲，今昔窗臺交響曲。本是相似落雨之音，卻又有着萬千不同，似像，不像。

2

舊裏時光，在秋陽的餘輝中淡淡消散，本因一同消逝的不是這時光裏的記憶嗎？可爲何，浩淼斑駁的識海中，那些些縷縷纖細的記憶，依舊那樣清晰。

排排土房連着的新房誰家的？那是升起了裊裊炊煙誰的家？那紅彩木門前的農具是誰的？那綿延谷堆又是誰家的？

你的，是你的，還是你的，那也是你的……爲何一切都在，我卻是如此愁悶？苦思良久，好像恍然明白了，原來呀，只是物是人非。

我還未出生時，我們老家進行房子修繕，加了第二層。這在當時那屬於窮鄉僻壤的村中已是了不起的，原本破舊昏暗的屋子改成了寬敞明亮的磚房，還添置了全村第一臺電視，這不能說只有父親的功勞，但如若沒有你與母親的辛勤勞作，操持家務，恐怕那也枉然。

後來，我出生那個年代趕上計劃生育，因着前面已經有哥哥（雖說已經死去）姐姐，所以，在我出生一個月後的秋日雨裏，家裏東西搬的搬，搶的搶，連桌子椅子都不放過拿去抵賬，您肯定也是爲此苦惱急了吧，你定有過懊悔氣憤吧，因爲我不是男孩，不僅如此，你定有埋怨過我吧，使得一家人不得安生，躲、藏……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愛我。

如果你不愛我，便不會在父母出外打工的時候，悉心照顧我；如果你不愛我，便不會在我早晨起牀餓着肚子的時候爲我煮上一碗香噴噴的豬油菜花面；如若你不愛我，便不會在我放學歸來的時侯總能看見淡淡炊煙從那煙筒冒出；如若你不愛我，便不會在我厭食撒嬌的時候爲我煮上我最喜愛的食物……

印象中，你總是裹了發白的頭巾，頭上帶了朵盛開的白菊，身着一身質樸的衣服，揹着大竹簍，扛着鋤頭出去的做農活的，無論風雨。我偶爾會隨你出去，也會幫你做些農活，但都是簡單至極的。更多的時候，是看着你辛苦的翻地，挖坑，撒種，施肥，除草，除蟲，採摘……你總是那麼能幹，家裏的菜地你打理的有條有理，而果樹山林也是那樣規矩有道，更不用提生活了。

每每春日種上稻穀，秋日便可收穫。看着金黃綿延入眼，總想起那春耕時流連片片水田那忙碌的插秧背影，佝僂着的腰，迅捷老道的插秧，人雖已老卻寶刀未老。替你擔憂，但你總說，這項活計已做了七十年了，不會出事的'，熟着呢！

那時，山村的夜晚同現在山村的夜晚差不了許多，依舊有着那麼多的蟲鳴，但卻有着比現在不知多了幾何的星斗。而中秋月夜，你總是抱着我的頭，坐在谷堆旁的石頭上，指着漫天璀璨生輝的星斗，與我講着那些個神話故事，嫦娥奔月，牛郎織女……有時睡不着了，你便會哼着民歌或童謠哄我入睡，歌聲傳遍山谷，伴着蟲鳴，是那樣有韻味，使人浮想聯翩，令人有了睡覺的慾望。

離別是在秋至過後十天左右，仍然很清楚地記着，那是一個落雨的天。一手撐着傘，另一手最後地揮手，告了別，遠走了。只是驀然回首間，看見雨水拍打着黛青瓦片，然後順着瓦片接連處，緩緩淌落屋檐，最後落在您的髮絲之上，使得您那蒼白的銀絲更加有光澤泛着銀白色。有幾滴雨順着髮絲，滴進眼中，然後流下面頰，或許因爲離別傷人，而場景卻更加難忘，以至於今日記憶猶新。

如今追憶流光，只是茫然無措，曾今那般和藹勤勞的老人在哪兒呢？怎會只餘下茫茫記憶中的些微片段，本想拋於腦後，爲何這些往事又會在此時想起？或許是回憶傷情作祟罷了吧……

3、

浮煙冷雨，幾度秋去又秋來，轉瞬，已七年未見，三年未歸。午夜夢迴，呢喃着你的名字，奶奶……只道，往事成往。

執筆於此，望秋景，竟有不盡淒涼，何止是七年啊，甚至十七年，七十年啊！只因爲，斯人已逝，無可追望。

三年，又是三年，連家也是三年未歸，也有三年沒去拜祭看望。遊子在外，竟一晃又是三年！

冷雨滴答未止，枯黃樹葉無力落下，引起段段絮語，呢喃成韻，輕柔翩躚。

層層疊疊的悽敗落菊，蔓延這蕭瑟之秋，散了一地悽美。檐前，飛過一隻雨燕，似曾相識。雨燕吶，你帶來的又是什消息？低語。未語。佇立成傷。

人，立於雨網中央。

燕，飛旋雨網頂端。

葉，飄落雨網上面。

花，凋謝雨網之間。

雨，密密斜織雨網。

一曲冷雨悲秋小調，一幅秋色悽悽圖，自成自圓滿。

一天絲雨，亂織離愁千萬縷。秋色還如許。

碧紗窗外清秋，叮嚀言萬語。怎堪飄泊苦？

倚闌凝佇，孤鴻影沒江天暮。異鄉千孤旅。

身將往何處，又哪時離去？

時光誤，枉費辛苦聆秋雨。

些許詞句，了寄鄉愁情緒。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