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語文基礎 > 日誌 > 關於父親的親情日誌

關於父親的親情日誌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05W 次

七月十七日上午九時,在母親辭世後的第211天,父親未能實現自己曾許下要活到九十歲的諾言,在子女的呼喚與祈禱中,永遠地閉上了雙眼,追隨母親而去。

關於父親的親情日誌

父親軍人出身,一生幾乎未曾得過什麼大病,甚至連感冒都很少見,身體一直不錯,曾信誓旦旦活到九十歲沒問題,興許就能創個家族記錄活他三位數。對此,我們也是深信不疑。因此對父親的離去我們真的有些意外,但冥冥中好像又有些預感。

去年十二月十八日母親離去了,這對與母親相伴了七十四年之久的父親來說,打擊是巨大的,父親的身體一下子垮了,當時尚能騎三輪車的父親一夜之間變得步履蹣跚、思維混亂,那幾天甚至已認不出我這個自己最小最疼愛的兒子了。母親下葬那天,父親非要親自爲母親送行。站在廣場上,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母親的大幅遺像,父親雙膝跪下,大聲喊着:“老伴啊,我給你磕頭了,送你最後一程。”我用力攙起父親,淚已潸然而下。

母親走後,父親對母親的思戀難以割捨,見了我們總會反覆嘮叨,說母親這輩子太不易了,特別是年輕時自己不懂事,讓母親受了太多的苦,落下了一身的病,對不起母親,我知道父親的自責是發自內心的。父親的脾氣非常暴躁,特別是年輕時更是點火就着,聽不得半句逆耳的話。那時母親和我們整天提心吊膽,生怕惹父親生氣,現在很難想象那些年是如何過來的。

二零零三年,母親一場大病,在醫院都不願收留的情況下,又奇蹟般從鬼門關被拽了回來,這讓父親突然有了一種恐懼。從那以後,父親變了,一向以自我爲中心的父親變得越來越聽母親的話,只要覺得我們有怠慢母親的地方或惹母親生氣了,父親會毫不猶豫對我們加以訓斥。母親身體不好,父親總想自己也能夠多照顧母親,但父親對服侍別人真的是一竅不通,往往急得滿頭大汗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適得其反已是不錯了。這時往往會受到母親的責怪,母親倒是有了時不時耍耍小脾氣的機會,父親也不生氣,倒像個做錯事聽話的孩子。

母親走後,一生喜歡熱鬧的父親,無法排擠心中的孤獨與苦悶,整天坐在大姐開的超市裏,一坐就是一天,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透過窗戶看着街上來往的行人,看着進出的顧客,如果不喊他,父親可以呆坐一天。爲了改變父親的這種低迷狀態,讓他儘快走出失去母親的陰影,哥哥姐姐有時故意找點茬,逗父親發火,但父親的火爆脾氣好像一下子沒了,很少辯解。大姐說,父親變了,但不是好現象。

在母親離世後大約二個月的一天夜晚,父親起夜去廁所時,不慎滑倒,摔折了胯骨。我們採納了醫生的建議,讓父親做了保守治療,我們也真的.怕已經八十五歲的老人家經受不住如此大的手術。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次摔倒,父親再也沒能站起來,直至辭世。現在想起來有點後悔,也許手術父親可以挺過來的。

臥病在牀的前兩個月,父親還能堅持配合治療,後來也許是感覺到身體愈來愈虛弱,沒有好的跡象,父親開始對治療有了牴觸情緒,連正常的吃飯也不再配合。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那次我回家看他,父親拉着我的手讓我坐在跟前,問我:“四兒啊,你說你結婚時咱倆登的山是你們那兒最高的嗎?”我一愣,真想不到父親這時會問我這個事。在我結婚時,父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我工作的地方,第一次見到了大山,興奮之餘不顧已經是65歲的年齡非要和我登我們這最高的山。回家以後父親經常和母親炫耀說自己登上了我那最高的山。“是的爸,咱爺倆登的山是我們那最高的了。”我非常肯定的說。

父親搖搖頭:“四兒啊,我知道你騙我,爸爸這次是好不了了,真想再去你那登一次山,登那個最高的,可是爸爸去不了了。”父親一臉的失望與悲涼。“爸,您沒事的,這點小病,對您來說要是年輕時十天就好了,您現在就是年齡大了,估計再過一個月也就好了,不過您得吃飯呢!等過段時間您好了,我一定再帶您去登一次。”

“老四,咱爸都八十五了,我都不敢爬你那的山了,咱爸也就是說說,你以爲咱爸還像年輕時膽子那麼大啊!”大哥湊過來衝我使了個眼色。我明白大哥的用意,父親這輩子太好強,越是別人認爲他做不到的事,他越要去做。“不是吧,咱爸什麼時候膽子都大,我記得娘跟我說過,咱爸當兵時,晚上一個人站崗沒有放槍就用刺刀嚇跑了兩個摸哨的敵特,還有一次和總愛欺負新兵的頂頭上司-那個傅作義手下的人動起了刺刀,毫不懼怕!”我說。“拉倒吧,估計都是假的。”大哥搭着腔。

父親可能是真的聽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胡說八道。”聲音不大也不是太清楚,但能聽出來真的是有些生氣了。“對了,我聽說爸歌唱的不錯,當年在部隊拉歌還得過表揚,真的嗎?”我問。“這個嘛也許是真的,年輕時估計還行,現在早唱不了了。”大哥突然回過頭問爸爸:“爸,你唱歌我都沒聽過幾次,老四年齡小更沒聽過,你唱歌有那麼厲害嗎?”爸爸沒說話,卻突然唱了起來,聲音有些沙啞、不清,但仍能讓人依稀感到那種豪情。唱了幾句就劇烈到咳嗽起來,大口喘着氣。大哥趕快端來水,“爸,來喝點水,要不爸你稍微吃點飯,好好唱唱,要不老四他都不信。”就這樣那天父親在我和大哥的‘忽悠’下,還真的吃了不少。

最後見到父親是在兩個月後。那天晚上接到哥的電話,告訴我爸真的不行了。我連夜往回趕,母親我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父親我再也不能錯過了。

趕回家,父親已經不能說話了。這段時間由於很少進食,身體消瘦的厲害,我知道父親已經沒有好起來的希望了。握着父親無力的手,那種心痛與酸楚無法形容。我喊着父親,父親只是輕微動了動眼睛,我知道老人家知道我回來了,但已經不能再喊一聲兒子了。我們已無法再用任何方法讓父親說句話了,哪怕是睜開眼看我們一下也成爲奢望,我知道那個在我眼裏頂天立地、好強、倔強的父親即將離去了,這彌留之際的時光對我們來說是那麼的彌足珍貴。父親啊,您還能多陪我們一段時間嗎!

任何方式也無法挽留即將離去的腳步,父親終於還是去了。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父親的離去讓我們又重複了一次本該早知道的真理。今生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絕不會超過20年。在我的記憶中,對父親的敬畏要多於任何其他方面,小時候我家分爲‘兩派’,父親一派母親還有我們一派。我們每天都在擔心父親是否高興、是否又要訓斥我們,我們每天都要聯合起來‘對抗’父親。突地就想起那次父親不在家,家裏唯一的一隻山羊被人偷走,我們不敢吃飯不敢睡覺等候父親處置的場景,想起父親拿着菜刀半夜去他認爲可能偷我家山羊的每一家,讓我們擔心的一夜不敢睡覺的場景。

小時候對父親的懼怕再加上年齡小的緣故使我對父親的瞭解很少,後來長大了,瞭解了父親也慢慢理解了父親,想想對父親的這種懼怕多來自父親的不苟言笑與威嚴,其實我們幾個長這麼大很少被父親打過,更多的是自己嚇唬自己。爺爺死的早,奶奶姑姑母親大姐,那時只有父親一個男人,父親別無選擇,必須頂天立地、必須強大、必須承擔起家庭的重擔。在那種困境下父親卻毅然選擇讓我們走進學堂。在家庭生活的重壓下,父親如何還能有心情、有時間、有精力做一個慈父呢!

在我們相繼成家立業之後,卸下重擔的父親終於臉上有了笑容,這時我也有機會更深的瞭解了父親:知道了父親也愛說笑,也愛孩子;知道了父親當年在部隊是拉歌隊長,並據說因爲歌唱的好得到過房東女兒的愛慕。我知道啦,原來我的父親也是個可愛之人。

父親走了,我知道此時他肯定已經回到了母親身邊,回到了那個陪他走過了七十四年的摯愛身邊。

父親,您放心走吧!

您不再只是兒子眼中那座高不可攀的山。

您更像兒子心目中那條寬廣沉靜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