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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那段往事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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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主任繼續去廠計算機研究所討論方案,督促他們編程,我一個人沒事,便跑到了銷售部。

九十年代那段往事日誌

銷售部是儀表廠的重要部門,肩負着將廠裏產品推銷出去的重任,從業人員衆多,而且幾乎個個具有如下素質,其一,能說會道,心思靈巧,智商未必很高,情商一定要高;其二,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相貌未必堂堂,但決不能歪瓜裂棗;畢竟,這是一個廠對外展示的窗口,體現得是整個廠從業人員的素質。在這裏,過於正直和過於油滑的人都難以勝任,前者拙於變通,後者很難取得客戶的信賴,亦正亦邪,舉重若輕者最好;箇中高手嬉笑怒罵間就可以將客戶搞定,揮灑自如,賓主盡歡,對於他們,跑業務是一種享受。

銷售部位於廠門口一座獨立的辦公樓,佔據了整整兩層。一進門是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中間一塊產自秦嶺的巨石當門而立,巨石上隱隱有一些褐色與草綠色相間的紋路,蘊藉縝密,草灰蛇線,如飛瀑直下,如天女散花;巨石上面懸掛着儀表廠的鏤空LOGO浮標;左右兩側是成排的綠植。幸福樹開枝散葉,枝繁葉茂;發財樹葉片油亮,郁郁青青,綠植上方的牆上懸掛着建廠以來的輝煌歷史以及歷年領導來訪的大幅照片。

辦公樓二層是領導的辦公室,以及合同科,計劃科等科室,一樓就是銷售部門的核心所在。爲了便於管理,將全國分爲東北,西北,華東,中南,西南等幾大片區,然後每個片區再按省設定負責人。大部分省是兩個人負責,有的省因爲企業衆多或者疆域遼闊,便多人負責。像山東和江蘇這樣的地方,國企扎堆,富得流油,誰都想來摻和一下,便有三四個人負責;像新疆這樣地廣人稀的地方,一個人從南跑到北,從東跑到西幾乎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便也有好幾個人負責;而像青海,寧夏,西藏這樣的欠發達地方,雖然地域廣大,但業務寥寥,只需要一個人撐撐門面;然後,每個省業務人員下面再設內勤,售後服務等等,算下來,零零碎碎,銷售部幾乎一二百口子人。

華東片大概有二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大屋子裏辦公,負責山東的業務員有四個,劉偉是頭,兼任華東片的片長。劉偉個子矮矮,頭大如鬥,走路如不倒翁,但人很聰明,腦袋瓜子極好使,思維敏捷,能說會道,場面功夫很老道。

劉偉是個官迷,對做業務興趣不大,眼睛一直盯着銷售科科長的位置,沒事就往處長屋裏跑,說是去彙報工作,出來後常面帶喜色。合同科的周燕非常看不慣他這一點,每每劉偉進了處長的房門,周燕就會私下裏撇撇嘴,一臉的不屑。等劉偉出來了,周燕就會問,大頭,又得到領導什麼指示了?

劉偉有些惱,但對周燕這小蹄子有些無可奈何,他們倆都是儀表廠子弟,從穿開襠褲時就在一起,可以說是一塊光着腚長大的,劉偉的小雞雞估計都被她看過N回了,所以,在周燕面前,劉偉始終硬氣不起來,加上週燕伶牙俐齒,言語刻薄,一旦招惹上,半天抖索不下來。以往每次看到周燕,劉偉都躲着走,實在躲不開便訕訕一笑,像這次實在沒辦法,便轉移話題,狐假虎威道,今天早上你上班又遲到了,看我不和處長說,扣你這個月獎金,周燕對他的威脅不屑一顧,待搭不理。

劉偉確實是個當官的材料,在一衆業務員裏面,他應該說最其貌不揚,五短身材,眼睛小小,外貌特徵和香港影視演員曾志偉有幾分神似,但他身上卻有種沉靜似水的氣質,讓他迥異於其他業務員,即便披上件黃大衣,打扮成民工模樣,你也能從人堆裏把他給認出來。平時,業務員之間經常會開些玩笑,彼此插科打諢,打打鬧鬧,劉偉不,他很少和他們廝混在一起,閒下來時他會點上一顆煙,在嫋嫋升起的煙霧中若有所思。他滴酒不沾,據說身體過敏,但具體哪裏過敏,並沒有人深究,西安人對酒的熱愛程度遠遠比不上我齊魯之邦,但劉偉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煙鬼,一天兩包煙,最喜歡濟南的將軍,每次來西安我都會給他帶幾條。

平時的劉偉不顯山不露水,話語不多,人顯得有點悶,但真到了需要出頭露面的場合,劉偉卻當仁不讓,有種舉止若定,大氣從容的氣質。

有次我和他去聊城某化工廠招標,答疑環節,需要我們去臺上做自我展示,並當衆回答下面專家的疑問。那次的標的很大,廠家很重視,請了很多的專家,廠領導親臨現場,加上參與投標的其他廠家代表,林林總總不下百十號人,擠在廠裏最大的會議室。劉偉上臺後,面對着下面衆人的目光,氣定神閒,侃侃而談,話語朗朗上口, 語言簡潔有力,邏輯嚴絲合縫,全程下來,無一句廢話,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尊重。其中旁邊一個參與投標的某公司女孩,看劉偉的眼神都有些直了,隱隱對他有些崇拜。下來後我對劉偉說,你這回要交桃花運了,有個女孩看你的眼光透着發情期的味道,劉偉對我的話不置可否,這廝從來就不是憐香惜玉之人,要是我,早就順杆往上爬了。

這次招標過程很是艱難,反覆進行了多輪,最終還是被我們拿下來了,成功取決於三個方面原因,一是最優的`性價比,二是我們廠在業內的江湖地位,三是劉偉的出色發揮。

結束的那天晚上,爲了安撫那些前來投標,失望而歸的衆客商,該廠在職工食堂小餐廳,專門擺了幾桌酒席答謝大家,劉偉被該廠老總欽點到了首席,陪同他的除了老總外,還有幾個國內大廠的同行,以及廠採購部門的領導,劉偉在一衆山東魯西大漢的陪襯下,身材顯得越發矮小。

那晚的酒席,除了甲方人員外,大家都喝得有些寡淡,漫不經心,因爲忙活了半天,只是爲我們作了嫁衣裳,心有不甘,看我們的眼神都是恨恨的,尤其是對劉偉,看這廝大刺刺坐在主賓位置上,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他們幾乎商量好了似的,一會一定要在酒桌上將這廝灌倒,以解心頭之恨。劉偉猴精猴精,一雙眼睛時刻在滴溜溜亂轉,哪能不知道大家的心思。

酒過三巡後,劉偉第一個端起酒杯,敬大家酒,說本來身體過敏,滴酒不沾,今天這個場合不喝點不足以表示對東道主的謝意,不喝點不足以平息同行們的怒氣,他先乾爲敬,然後端起二兩半的酒杯,一飲而盡,喝完後還示好似的把酒杯空過來,以示滴酒未灑,再以後,劉偉就靠着椅背上呼呼大睡了,任誰叫也不醒,這廝裝慫的功夫委實了得,讓那些同行們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只能恨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