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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麼努力,不是爲了感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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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有一句話是:世上有可以挽回的和不可挽回的事,而時間經過就是一種不可挽回的事。也許,不負光陰就是最好的努力,而努力就是最好的自己。

我那麼努力,不是爲了感動誰


1

前些日子,農村的表哥在縣城買了一套房子,所有的人都在慶賀他:在不到四十歲的時候,成爲了當地最好的酒店的總經理;買下了一套價值兩百萬的房子;出入有生活祕書,無須再爲任何生活瑣事操心。順帶着父母也與他一起,過起了“五天城市,兩天農村”的日子。一個人的紅紅火火,彷彿使一家人都揚眉吐氣。

有人與我舅媽說:你們家這孩子,真是爭氣。舅媽高興地合不攏嘴。作爲最普通的農民,除了田地,唯一的希望就寄託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其實,像我們的上一輩,誰又不是全身心地把愛砸在孩子身上,又孤注一擲。

表哥家曾經過得非常辛苦。我記得表哥小時候來我家的時候,是從來沒有任何包的,時常是一隻塑料袋,拎着一些他們家的兩大袋蔬菜,蔬菜的泥巴就這樣沾了他的褲腿。腳上的白球鞋總是帶着補丁,而這塊補丁總是髒得格外快。我媽每次看到他總是格外心疼,而他的那一句“沒事沒事”,靦腆又堅毅。他家呢,就是農村最普通的平房,一張牀,一口竈,一張桌子,一臺收音機,一口櫃子,就是全部。我去他家的時候,總看到他坐在門口寫作業,寫到天黑了,再進屋。他是捨不得開燈的,在屋裏就常常點着蠟燭做作業,慶幸的是,他的眼睛一直到現在還沒有近視。

人的拜高踩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些年,所謂的鄰居,每每我與表哥在門口說話,總是沒好氣地說:兩個野孩子,吵死了。然後一把把門關上。有一年的冬天下雨,因爲出門忘了帶鑰匙,我與表哥站在一戶鄰居的廊檐下,鄰居嫌我們擋着他們家的光線,吼着我們走開,我和表哥就這樣靠着家裏的門,裸露在外面的半個身體一直淋了兩個小時。

他那時會常常說一句話:日子總是會好起來的。

表哥的成績一直很不錯,中考結束後,他選擇了中專。舅舅是第一個不同意,覺得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拖着他去學校改志願,他說:沒事,上了中專,只要努力,也不會太差。對於一個清苦的家庭來說,早點能夠分擔家裏的負擔比所謂的高學歷重要許多,中專結束,他成了酒店最普通的服務生。

不得不說,那一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真的有一定的道理。在酒店的初初幾年,表哥從包廂服務生到廚房後臺,再到大廳前臺,幾乎把所有的崗位都讓自己過了一遍。你一定很驚訝,爲什麼老闆願意讓他去走每一個崗位,因爲下班之後,他主動要求去每個崗位幫忙,甚至參與配菜打雜、卸貨這些原本根本不相關的別人也最不願意乾的事。每個假期,他都沒有休息,過年也是,整整五年,他都沒有回家過年,而是在酒店裏忙裏忙外。他也有他的私心:想盡快地升職,僅僅是希望改善家裏的條件。

他在六年內幾乎完成了兩連跳,又在第十年出任了總經理,出入高檔場所、買車、買房,似乎早就成了最平常的事,一切如他所願,似乎比他所想來得更快些。隨之而來的是,那些鄰居都早已成爲了熟人,主動要求爲他們晾曬衣服,也會熱情地招呼他們家的任何一個客人。

某一天,我們一起坐下來喝咖啡的時候,聊到這些年走過的路,我說:你也真的算是爭氣,特別爲你父母長臉。他說:我現在的成績,並不是爲了給誰看,也不是爲了證明什麼,只是希望測試一個真理“生活,是不是你努力了就會有好結果”。那一晚,他抽了很多煙,我依然可以看到二十多年前第一眼見到他的樣子:細小的眼睛,總是笑眯眯的,滿身的泥巴,手裏的蔬菜袋子,小小的身子會說話“我可以,真的,我可以”。


2

衛小姐是我中學時代的朋友,她大概是學生時代與我最親密的朋友了吧。大學畢業後去了一家外企,老實說,這些年,除了看到她的微博偶爾在轉發,她幾乎很少在社交平臺讓我們瞭解她的生活。而我和她的招呼,也僅僅限於每一個節日友好地問好。

上個月,我們聚會的時候,興許是好久不見了,我與衛小姐約,希望她回紹興參加。她大概也是一時高興衝昏了頭,立刻答應了,於是,這成了我與她多年之後的約會。

好,等到的她真是讓人驚豔:我想說,原本肥胖界的她全然去了一身的贅肉,精幹動人。她原來就長得美,只是因爲一身肉讓人忽略了,成爲瓜子臉的她,一雙深邃的雙眼嵌在臉部,閃閃發光。一個人的外表足以證明她這些年到底過得好不好,遞過來的名片是一堆英文,下面幾行中文,同行的人說“看不出啊,都註冊會計師了”,衛小姐笑了笑,充滿着職業的美和現世的真誠。

我想說,一個人的美好,從來不需要刻意表達,就是她坐在你身邊,你就可以感受到她散發出來的品質,是好還是不好。衛小姐坐在我的身邊,我們高興地舉杯,又有節制地喝酒,當下她在一個外企工作,已經在H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她說:每個月付完房貸,也還能過得馬馬虎虎。她的馬馬虎虎真是能聽出許多個謙虛。

她似乎早已訓練有素,在酒桌運籌自如。一切正常而友好。

忽然間,老黃舉起了杯子,衝向衛小姐,“衛,你說,你現在變得那麼好,當年的老喬會不會後悔啊!”老黃這個危險分子一喝多就開始說胡話,他口中的老喬,是當你衛小姐倒追的對象,可惜老喬是個“外貌黨”,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在一節自修課,大吼了一聲:長得跟肥豬一樣,還是好好讀書吧。衛小姐的情緒一下失控,整整哭了兩節自修課,而後好幾天都沒有吃飯,老喬沒有一點自責,一羣男生走過衛小姐的座位,總是斜着眼的。

場面一時有點尷尬。

衛小姐說:我奮鬥了那麼多年,真的不是爲了和他一起坐着喝咖啡哦!說完,和老黃碰了下杯子。一個人一旦有了底氣,一切干戈化玉帛的能力,彷彿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3

這件事,似乎很小,似乎也不值得一提。但我總是想說,那麼多年來,自己一直不斷努力的事,雖然沒有成功,卻讓我每天充滿希望。

年少的時候,我很喜歡寫作,我最高興的事,從來不是獲得了多少成績、考了第幾名,抑或是拿了什麼“三好生”,而是老師能夠說“你的寫作真不錯”。

初一的時候,每個晚上,我做完作業,都會寫作。我父母很不高興,他們覺得這樣牽扯的精力太大,而那時我確實把成績從前五掉到了十名。但我發誓,這絕對是因爲我的失誤,並不是因爲寫作。

而我最訝異的是我當時的班主任。他得知我竟然每天晚上在寫作,很驚訝。他與我母親說:一定不能讓她花那麼多時間寫作,畢竟學習纔是最重要的。而在一次自修課,他和我整整談了一節課,關於寫作的無用,以及中考的有用一一分析,最後告訴我,一定不能再寫了,一定不能。訝異於數學老師,以及語文老師也告訴我:除了必要的寫作,天天練筆並沒有什麼用,難道你想靠這個吃飯嗎?雖然如今,我也可以告訴她,如果真的讓我靠寫作吃飯,我也可以解決溫飽,但那個時候,我還是點了點頭,把所有的稿紙放進了抽屜。

我再次拾起寫作是在二十一歲,我忽然覺得自己該幹些什麼了,而我終於在那一刻想起了我曾經熱愛的寫作。我不敢說那時我讀了多少書到究竟有沒有用,但我幾乎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泡在了圖書館,讀書、寫作、寄稿件。我的一半生活費永遠用來買書、打印、郵票,所以我就算那時有零星的稿費,並不足以讓我富裕。

有人經常問我,初初投稿,有沒有覺得很困難。

我只能如實地告訴你:很困難,幾乎不抱希望。

我大概是在兩年後,開始有了起色,開始有報紙約我的稿件,也開始發表我的稿件。我那時常常因爲一篇文章,熬夜到兩三點,只爲了一遍一遍檢查錯別字;也常常爲了考究一句話的出處,翻遍所有的書,我曾經的室友常常說:處女座果然太認真。而我只想說,我只是想努力珍惜每一次機會而已。

現在,工作之餘,我也常常寫字,聊以慰藉我的夢想,也很幸運也常常有意外的驚喜,比如讀者的鼓勵。偶爾朋友圈裏出現我的文章,也有朋友很欣喜地截圖。記得一個初中時代的朋友說:當時你們的老師都該爲當時的話後悔了吧。我說:無所謂吧,真的。

事隔那麼多年,早已沒有那麼介意,何況,如今的我也不足以讓他們介意。老實說,無論我能在寫作的路上走出怎樣的成績,於別人是怎樣的看法,於我都不重要,我永遠記得十四五歲的自己不得不偷偷地寫字,而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寫,是多麼幸福。

我們從來不知道人生的路有多長,也不知道自己的內心究竟想奔跑多久,但我們卻也清楚地意識到,努力地向前走,就是對人生最好的饋贈。我們那麼努力,不是爲了感動誰,也不是爲了證明給誰看,或許只是因爲不甘心內心最好的自己被無辜遺棄,而日日夜夜告訴自己永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