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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得那麼清楚,不怕將來嫁不出去嗎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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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看得那麼清楚,不怕將來嫁不出去嗎的人生感悟

媽媽曾經是村裏的第一個女大學生。

她的整個求學過程,都被嘲笑籠罩着。村裏人對外公講,送女孩子上學等於“打水漂”,外公也一直試圖說服她,要不就算了吧。放眼望去,村裏大多數女孩都“算了”,小學時,班上還有一半的女同學,媽媽還能在裏面找出自己親戚,初中時就剩寥寥幾個,到了高中,她一個人去縣裏上學,舉目無親,一週回家一趟。

高二那年,外公正式決定讓媽媽輟學,她不肯,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絕食。外婆站在了媽媽那一邊,說不管怎麼窮,也要讓她把書讀下去,爲此,兩個人爆發了最大規模的一次爭吵,據說還動了手。

你看得那麼清楚,不怕將來嫁不出去嗎?

媽媽是會剪頭髮的,她一直很躍躍欲試想給我剪一次,我一邊躲一邊問她,你什麼時候學的啊?

她眼神黯淡下來,說,那時你兩個舅舅也在上學,我生怕家裏哪天負擔不起,就不讓我念了。所以偷偷學了門技藝,想萬一不行,還有口飯吃。

我們全家都知道外公重男輕女,看到我弟弟就笑得滿臉皺褶,所以我很識趣地,從不往他懷裏鑽。

去年外公車禍去世,家裏人翻出遺囑,裏面寫得很清楚,說生前存款三個孩子平均分。

媽媽看到遺囑的時候很崩潰。因爲按照農村的習俗,出嫁的女兒確實是不涉及財產分配的。她堅持不要那筆錢,卻在遺照前哭得肝腸寸斷,她說我真的一直以爲你不喜歡我的,可是現在想起來,小時候大家擠一張大牀睡,弟弟們亂動,你就拿腳趾頭夾他們,可是我怎麼翻來覆去,你都沒有講過我一句啊。

我剛出生的時候,爺爺也是很失望的,因爲孫輩裏沒有一個男孩子。我沒有辦滿月酒,爺爺的解釋是剛買了房子,手頭不寬裕,但他又補充了句:“這要是男孩子,哪怕小布衫裏的錢都抖出來,也要辦一桌。”

可是爺爺又最疼我。去世前一禮拜,他還惦記着老家又有新鮮的筍了,要給我寄些過來。

這纔是真正讓人難過的地方。生命中最親近的那些人啊,他們很愛我,卻看不起“我們”。

2.

小學時最受老師喜愛的,是那種“聽話乖巧能幫助組織紀律”的女同學。可是我也聽到過不少老師在辦公室裏講:“等一到高中,男同學一發勁,女生一點機會都沒有”。

事實情況是,的確有那麼一兩個,一度頑劣不堪的男孩子,高中逆襲進入top10高校,但這仍然是個低概率事件。小學跟高中的評價體系完全是不同的,那時候不吵不鬧能完成作業偶爾考個雙百,就算好學生,範圍寬廣,人數不限,可高考是血淋淋的排名,以成績來圈定優秀,這個比例本身就是大幅縮減的。女生的逐漸“埋沒”,其實是合乎評判標準變遷的,跟“思維侷限”、“智商平平”、“心思活絡”沒有必然關聯。

能夠逆襲的男同學無非幾個,只是老師們深受“男女發展軌跡”的潛移默化影響,才聽說了那麼極端事例,就把它渲染成了普遍情況。

我小學時多動症且不安分,對那些做紀律委員檢查我眼保健操有沒有偷偷睜眼睛的女同學,也沒什麼好感可言。可我一想起女老師們明面上誇她們聽話能幹,轉身就在辦公室裏磕着瓜子,判定人家的前程,就覺得一陣心寒。

3.

我今年大四,我媽很焦慮,因爲發覺出路怎麼選都不對。

要是本科畢業就工作呢,她生怕我一個姑娘,孤身在異地,被人欺侮輕薄了去。可要讀研的話,畢業出來就免不了被面試官質疑:“你有男朋友嗎?打算結婚嗎?近幾年有生孩子的計劃嗎?”那,那索性就讀博?

可大衆對女博士的刻板印象那麼差勁,她怕別人用詭異的眼神打量我,更怕我困在紙堆裏,找不到合適的結婚對象。

哪怕她曾多次,在工作和家務兩頭奔波忙得腳不着地的間隙,用疲倦的語氣跟我感嘆過:你要是夠豁達,不結婚也挺好的。

可是男孩子的局面就開闊好多。本科出來就上班,那是早點投入社會,接受磨礪;選擇讀研,就是增加砝碼;博士畢業三十歲也不着急,厚積薄發,有的是機會。就因爲生理構造的不同,他們少了好多拖泥帶水的牽絆,步伐輕快。

好像那個滴滴答答作響的鬧鐘,只存留在女孩子的腦海裏。

上次回家,媽媽看着我一個人掃蕩完三菜一湯,卻還是瘦了,她摸着我頭髮講:“你要是男孩子就好了,我就可以放心不管你了。”

那我能說什麼呢。我只是覺得抱歉,抱歉我還沒有強大到,讓媽媽相信我能承擔起每一種選擇。

我聽過很多就業歧視的例子,都能一笑而過,但無法忽略來自父母的擔憂,他們不是虛榮,也不是攀比,他們只是怕天地遼闊,路途難走。

4.

人生中最接近“相親”的一次約會,發生在去年。一個普遍意義上的青年才俊,費了些功夫來找我聊天,期間很是委婉地問我,你能接受跟另一半長期異地,或者,他忙他的正事,你替他操持家庭,完了給你一些補償嗎?

看出了我的匪夷所思,他趕緊補了句:這其實是共贏的。把談情說愛的時間省下來,專心各司其職,我要是成功了,自然也少不了她的好處嘛。

當時我很想問問他,大哥你有沒有聽說過呂雉?

但這樣的擇偶需求越來越普遍了,知乎上女生在問“男朋友聖誕節就送了我三顆費列羅巧克力,該不該分手?”“女人拿一生中最好的光陰去陪伴一無所有的男人,這值得嗎?”而男生則在苦惱“女朋友忍不住要翻我手機怎麼辦?”“女友在意我跟前任的聯繫怎麼辦?”

這哪是什麼感情領域的話題,這明明只涉及經濟效益,我所見到的,是女生急着將青春變現,男生則想着,如何花費較少的精力財力,獲得一個純潔、安分、最好還年輕美貌的伴侶。

還會有人給我留言說,你看得那麼清楚,不怕將來嫁不出去嗎?

我一直都認爲,兩個人之間的“穩定”,是建立在互相深刻了解的基礎上的,一方隨手給予點溫情和好處,另一方喜不自勝地拿去炫耀給同班看,以這樣的方式維持的關係,簡直都不能叫“維穩”,只算得上“餵食”。

但很多女性卻是滿足於這樣的“餵食”,現如今女權大旗遍地都是,號召女性對自己好一點,但什麼叫好一點呢?不是死命節食亂打玻尿酸,把自己往男性期望的模子裏套,只爲嫁一個好價錢,也不是抱怨完出軌的老公後,狠狠心說:“走,到名牌店裏去,刷爆他的卡。”

眼下的中國,男女之間相互物化,他希望她省心,她盼望他出息,愛情成了兩個人攫取收益最大化的幌子。好像大家都忘了,愛本該是輕輕淺淺的,不沾染那麼多慾望的葷腥,只是你跟那個人,有很多話想說而已。

5.

偏偏有時限制女人的.,就是女人。

種種極權國家的歷史表明,不平等是可以被習慣的。長期處於男性強權下的女性們,一方面亦步亦趨地跟隨男性的要求,服從他們的統治,甚至把男性對於女性的思想行爲規範的要求,內化成爲自己行事的準則。古代的女人們,把三從四德的迂腐教條,融入到一言一行裏,用一生去踐行男性道德家們口上,冠冕堂皇的幾句空話。一旦她們老成了權威,就不自覺地去“調教”和“塑造”年輕女性們。她們成了男性文化的幫兇,以過來人的姿態,脅迫着新一代的女性,造成了男性社會中女性自縛和縛人的生存困境。

從前讀蕭紅,裏面的婆婆反感於媳婦逾越常規的言行,決定給她一個下馬威。婆婆按照幾千年傳下來的的規矩來改造她:先是惡狠狠地打了她一個月,打去了少女的爛漫和天真;再是給病倒了的媳婦治病,一羣婆婆奶奶們煮了一大缸滾熱的熱水,把扒光了衣服的小團圓置放於其中,“她在大缸裏邊,叫着、跳着,好像她要逃命似的狂喊。她的旁邊站着三四個人從缸裏攪起熱水來往她的頭上澆。不一會兒,澆得滿臉通紅,她再也不能夠掙扎了,她安穩地在大缸邊站着,她再也不往外邊跳了,大概她覺得跳也跳不出來了。”

而改造的結局卻是,“還沒到二月,那黑乎乎的,笑呵呵的小團圓媳婦就死了。”在小團圓媳婦的慘死中,一羣女性扮演的,恰恰是男性文化的打手。她們自身馴服於父親、丈夫、甚至兒子,用年復一年的勞作和沉默,來縱容男性權威的覆蓋和鋪張,還主動替男性收拾了那些不夠“聽話”的女性——光是女性間的內耗,就足以掐斷自由平等的嫩芽。而這,於蕭紅看來,正是最大的悲哀。

放到今天,她們就是那些替人操心啥時候結婚生不生得出孩子,臆測花枝招展的鄰居是小三,看年輕女性開好車買房子就覺得是出賣肉體換來的婆婆媽媽們。

我沒有抱怨的意思。我只是替她們不值。人生原本有多種可能性,她們卻忙着規定了自我,再規範別人。

蕭紅說女性的天空是低的,可當下男性的那一片領地,也被買房壓力、社會期許、中年危機這些難題堵得水泄不通。兩邊忙着相互怨懟、敵視、輕蔑、怪罪,忘了我們本可以給對方多一些權利,順便賦予自己,多一重的自由。

願你我都能活得更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