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放性文本中感悟人生

葉兆言的短篇小說《滯留於屋檐下的雨滴》（載《江南》2017年第3期）榮登2017中國小說排行榜短篇小說榜首。一如小說家慣用的手法：家常般的敘述，不設閱讀門檻的進入；看似波濤不驚，卻又潛水深流，暗潮涌動。葉兆言在中國內地文壇始終是一位穩健的實力派小說家。小說敘事方式似乎在幾十年中，沒有太大的變革，變革的是他隨着年齡增長和社會的開展，對人生與時代的感悟日趨深化。

這部作品講述了一個淒涼的人生故事，外表看似平淡無奇，卻有血脈溫度。男僕人公陸少林摯愛的父親逝世了，悲哀中他從母親口中得知驚人動靜：父橋觫不是他的親生父親。於是，這樣一個沉痛的衝擊，猶如親人之間的傷害，覆蓋了他的一生。他的人生從此差別，蒐羅擇偶、成家，都無法掙脫這樣一個陰影。誰是親生父親？一個宏大的懸念，陰影般地覆蓋，致命般地控制着年輕的生命。值得肯定的是，葉兆言的講述方式非常具有閱讀誘惑力，小說中的人物親切天然，如在眼前。

但是，當我們根據慣常的作品闡發方法，去指認陸少林悲劇是一個時代的原因，似乎又不完全適宜；假如我們確證這是一個性格的悲劇，把陸少林的幽暗隱痛人生歸結爲他母親的風放逐縱，以致於讓他的養父戴了一頂又一頂的綠帽子，似乎也不合錯誤路——這就是葉兆言，他沒有給你一個明澈見底，也沒有給你一個道德判斷，而是把結論的.權利留給讀者，讓你去回味、去掌握。因而，我們能夠說，這部作品不但在敘事方式上顯得天然而老道，同時，他的文本也具有某種豐碩性，讓你考慮回味，引發你對人生的考慮；同時，也展示了人性的複雜面。沒有故弄玄虛，沒有做深化狀，而是在一個家常的敘事中，把陸少林這樣一個男青年內心扭曲，以及人生中的隱痛與恍惚充實表達出來。作品結尾令人回味：許多樂器，不在塵世吹奏已久，不明利劍陸少林爲什麼要在這虛擬場景中，讓我去飾演這樣一個角色，爲什麼那些故人故事，臨了還要讓我來爲他敘說？陸少林不是小說家，他不寫小說。——這樣含蓄的結尾，賜與讀者極大聯想空間。

超卓的小說家，其實不在乎用什麼形式來表達他對世界的看法，而是恰如其分地藉助他筆下的人物，讓我們愈加深化地認識這個世界，認識人類，認識我們精神情感方面的各種窘境。葉兆言的這部短篇，幾乎是一個家庭情感關係展示範本。西方學者雅斯貝斯說過：“家，家庭共同體，是個人藉以同該共同體中其他成員成立終生信賴之聯絡的那種情感的一個成果。”也就是說，家庭不只是由血緣、婚姻和收養關係連在一起的法令羣體，更重要的是家庭是一個由彼此相愛互相關心的人組成的情感羣體。雖然現代社會在一定水平上削弱了家庭的情感，但這其實不講明家庭的情感不重要。家庭其實不是人間的伊甸樂園，兩性關係始終保留了某種洋溢在整個人類交往世界的感情的豐碩性與奧祕性。兩性關係中存在着人類情感中最難處置的一些問題：婚姻使男女走得最近也離得最遠，近在咫尺卻遠隔天涯。在家庭的感情構造和感情關係中，蒐羅了人類情感的複雜度與豐碩性。

毫無疑問，葉兆言在這部作品中，寄予了本人的考慮，同時，也給所有的讀者提供一個開放性的文本，讓你去揣摩人生，去回答你在你的世界中遭遇到的各種問題。或許，這也是《滯留於屋檐的雨滴》耐人尋味的緣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