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藥膏（下）大綱
（九）
第二天，瓜真的長到一起了。最先發現的是彬彬，他吃驚地嚷道：“切開的瓜怎麼會長上呢？而且……而且……瓜變小了！”
陶陶和強強跑過去一看，大西瓜確實變小了，比原來小了一大圈，在瓜地裏只能算一箇中等大小的瓜了。昨晚切開又合上的地方長到一起了，留下了一圈傷疤似的花紋，任陶陶和強強怎麼拍打也分不開，真不可思議。
彬彬的舅舅來了，身後跟着一幫記者，記者們掰了幾穗大玉米，還要帶走那個最大的瓜，說是去申請吉尼斯記錄。
陶陶急忙攔住記者們說，地裏的大瓜多着呢，原先那個大瓜已經不是最大的了。
記者們便重新挑選，摘了兩個大瓜擡出了瓜地，彬彬的舅舅也摘了一個大瓜搬到地頭。在地頭，他已經擺好了一張方桌，桌上還有一把西瓜刀，他切開西瓜，請記者們和來看熱鬧的鄉鄰們吃瓜。
瓜再大也架不住人多，一人一塊很快就吃沒了，大家抹着嘴角說，好吃，這是最好吃的西瓜。
已經吃到的意猶未盡，後趕來的更是看着瓜皮流口水，巧巧帶着一幫同學也跑來了，她說，新聞裏已經把這塊瓜地說得神乎其神了，不能不來看看。
彬彬的舅舅只好帶人進瓜地又擡出一個大西瓜。不一會，第二個瓜也吃沒了，跑來吃瓜的人仍在增加。彬彬的舅舅擡出第三個大西瓜時，他心疼了，說：“這樣吃下去不得了，我得賠死。”
陶陶說：“應該賣瓜，一元錢一塊。”
巧巧說：“我最喜歡做生意了，我幫你們收錢。”
來吃瓜的也說這個辦法好，買着吃總比白吃心裏塌實些。
彬彬的舅舅便把大西瓜切成幾十個小塊，每塊都像一座三角形的紅色小寶塔，在陽光下閃着晶瑩的光，看着誘人，吃起來更是甜美。心細的捧着一塊慢慢品嚐，貪吃的一手一塊狼吞虎嚥，瓜皮在地頭堆成了小山，一上午就消滅了十幾個大西瓜。
中午，彬彬的舅舅帶着陶陶幾個跑回家搬來了一口大鍋和一堆柴禾，很多吃過了西瓜的人仍不肯散去，他們還想品嚐那些超大號的玉米棒子。
玉米棒子很快煮熟了，一開鍋就散發出誘人的清香，彬彬的舅舅切成小段賣，每小段十幾公分長，重量就相當於一穗普通的玉米。玉米粒又大又圓，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人們先把玉米粒剝到手心裏，然後一粒一粒地往嘴裏扔，新鮮玉米的香甜便透遍了全身，感覺格外舒暢。
下午，又有一些人從城裏趕來，嚷着要品嚐大西瓜和大玉米。
接着開來了十幾輛車，本就不很寬的地頭路面堵塞了，喇叭聲吆喝聲響成一片，比集市還熱鬧。從車上下來的人都衣着體面，舉止也很有派頭，有的說：“我們是農科所的，要帶一些玉米和西瓜回去試驗。”有的說：“我們是農學院的，需要一些大玉米和西瓜供教學用。”有的說：“我們是XX實驗基地的，對這裏的西瓜、玉米和土壤都要取樣研究。”……還有幾個是城裏來的商販，他們要求批發大西瓜和大玉米到城裏販賣。
彬彬的舅舅忙得暈頭漲腦，他讓陶陶和強強切西瓜煮玉米，讓巧巧收錢記帳，自己帶着彬彬瓜地玉米地來回奔忙，兩三個小時之後，地裏已經狼狽不堪，能吃的大西瓜和大玉米所剩無幾了。
傍晚，地頭上終於安靜下來，留下的是一片狼籍。巧巧回城了，還帶回去兩穗大玉米。彬彬的舅舅也急匆匆的回了家，忙着回去點錢、算帳。
彬彬一屁股坐在地上，說：“累死我了！這些人哪是買東西，簡直是搶。”
陶陶和強強也坐到地上，強強說：“這麼多垃圾！咱們明天收拾一天也弄不乾淨。”
陶陶說：“地裏只剩下二十幾個瓜了，大都是生的。幸虧那個變小的西瓜還在，今晚咱們還能飽餐一頓。”
（十）
當晚他們並沒有吃瓜，因爲累得沒了精神，早早睡下了。
早餐是大餅、燒雞，彬彬的舅舅騎摩托車跑了十幾里路買來的，他說：“這是給你們的獎勵，另外每人還獎勵二百元錢，但要交到家長的手裏。”
強強一邊啃雞腿一邊喊“不公平！”說：“臭藥膏是我們做的，瓜地是我們看的，幹嗎把錢給家長？”
陶陶也喊“不公平！”說：“有了錢我們才能做出臭藥膏，新的臭藥膏撒到地裏，說不定明年你的西瓜能長房子那麼大。”
彬彬說：“那麼大的西瓜不一定好吃，但能當房子住。”
彬彬的舅舅樂了，說：“扯淡！要有那麼大的西瓜，村裏人也就不用蓋房子了。”
陶陶說：“還蓋房子幹嗎！以後西瓜地就是房建公司，您就是經理，來買房子的，裝上卡車就能拉走，賣完了再種。”
強強說：“西瓜房子好處多啊，價廉物美，搬遷方便，還不耗費建築材料，標準的綠色產品。”
彬彬說：“還能申請專利呢！舅舅只要有了這項專利，少說也算個億萬富翁。”
彬彬的舅舅說：“少廢話！想打這筆錢的主意，沒門。清理完地頭的垃圾你們就回家去！一大堆作業等着你們完成呢。”
地頭上又來了一羣城裏人，大多是頭髮班白的學者，他們表情嚴肅，語氣沉重，有的說：“這麼大的西瓜和玉米世界罕見，已經驚動了很多外籍學者，等他們趕來見到這種淒涼場面，不知作何感想？”有的說：“愚昧啊！這裏的每一個瓜每一穗玉米都標誌着未來，寄託着希望，想不到這麼快就毀了。”有的說：“前天我看到的還是最壯美的田園風光，沒想到一天之後就成了歷史！”……
學者們想用高價買下了殘存的玉米和西瓜，讓彬彬的舅舅負責看管，但無權再動田裏的一草一木。
彬彬的舅舅很高興，好事呀，既賺了錢又省心了。陶陶他們可有意見，說，至少要給他們留下那個長了一圈傷疤的西瓜。
學者們答應了，他們認爲那個瓜不夠大也不好看。
陸續又有很多城裏人趕來，想買的想吃的想帶回去研究的，圍住彬彬的舅舅嚷個不休。費了好多口舌纔將這些人勸走。結果到中午時，地頭上的垃圾也沒清理完。
這時，又有一些人走來，他們個子矮小，遠遠看去就像一羣小學生。
彬彬說：“是同學嗎？怎麼一個也不認識？”
強強說：“不是同學，他們都穿着大人的衣服，衣服肥得像大褂，褲襠幾乎拖地了，小腳上又套了雙大鞋子，走路就跟鴨子一樣一搖一擺的，就像馬戲團裏的小丑。”
陶陶說：“男孩的臉上怎麼會長鬍子？一個個怒衝衝地好像要找咱們打架。”
彬彬的舅舅迎了上去：“同學們，地裏的瓜和玉米已經……”
“就是你們的西瓜和玉米把我們害慘了！”一個穿着交警服裝的“孩子”仰着臉衝彬彬的舅舅大叫：“瞧瞧！一天前我比你還高，現在成了小矮人了！我是個交警啊，要在十字路口指揮交通啊，可今天上午往崗位上一站，怎麼比劃都不靈，差點鬧出重大交通事故。好多行人便指責交警隊，怎麼能讓一個孩子在路口瞎指揮，拿我們的生命當兒戲嗎……”
一個“女孩”衝過來抓住了彬彬舅舅的袖子：“我是一個教師，現在高中仍在上課，可我現在的樣子能上課嗎？今天早上一進教室就讓學生轟出來了，他們說，小妹妹，你是夢遊呢還是走錯了地方？這是高中課堂，不是你來玩的地方。我成了學生們的小妹妹了……”
一個“男孩”抓住了彬彬舅舅的另一隻袖子：“我現在是有班不能上，有家不能回了。昨天晚上和幾個朋友聚會，酒還沒喝完就變成了現在這模樣，我無法面對朋友驚異的目光，急忙往家跑，可一進家門就被媳婦攔住了，說，哪來的野小子，怎麼有我家的鑰匙？我說，我是你丈夫啊。媳婦一腳就把我踢了出來，說，現在的野小子太猖狂了，竟敢冒充我丈夫……”
彬彬的舅舅傻了，瞪着眼，張大了嘴巴，就是說不出話來。
矮人們團團圍住了彬彬的舅舅，不住地嚷：
“是你的西瓜和玉米害了我們！”
“我們要到消協告你！到法院起訴你！”
“必須讓我們恢復原樣！還要包賠損失！”
……
強強和彬彬也傻了，呆呆地看着陶陶，意思是問怎麼辦。
陶陶看看彬彬又看看強強，說：“咱們吃的比他們還多，是不是也會變小？變小了會是什麼樣子？”
強強說：“也許又成了嬰兒，只會在地上爬……很可怕！”
彬彬說：“大概像幼兒園的小朋友那麼大，又要天天跟着阿姨唱兒歌……也挺嚇人！”
陶陶說：“變小好啊！再不用上學了，天天在家裏玩。”
強強用力地搖頭：“不好不好！還是長成大人好，就不用聽爸爸媽媽天天絮叨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彬彬說：“怪事！咱們沒有變小，也沒有變大！”
陶陶說：“你舅舅也沒變小。”
矮人們嚷叫的更兇了：
“把他帶到公安局去！”
“送到檢查院去！”
“送到法院去！”
“先把他那些害人的東西砸了吧！來啊，毀掉這些西瓜和玉米！不能讓他再害人！”
矮人們放開了彬彬的舅舅，喊叫着向西瓜地和玉米地衝去。可是他們的大衣褲、大鞋子太不爭氣，衝比走快不了多少。
強強和彬彬急忙跑過去阻攔，彬彬在喊：“不行不行！這些西瓜和玉米已經賣了！”強強在叫：“你們毀一棵就要賠十萬元！這是留給外國人看的！”
矮人們火氣更大了，喊道：“好啊！你們害了我們不算，還想害外國人。更得毀了！”他們行動不便，但是人多勢衆，彬彬和強強哪裏攔得住。他們推開彬彬和強強繼續往地裏衝。
陶陶喊道“讓他們毀了吧！毀了地裏的西瓜和玉米他們就沒了物證，就不用打官司了！”
矮人們愣住了，不往地裏衝了，他們發現這孩子比他們聰明。
彬彬的舅舅也清醒了，說：“我和這幾個孩子都吃了玉米和西瓜，並沒變矮，也許你們搞錯了。”
“錯不了！變矮的有一兩千人呢，都是因爲吃了你們的玉米和西瓜。”
“他們不敢出來見人，正躲在家裏哭呢。”
“我們去找專家學者，發現那些專家學者也變矮了，他們正在研究大西瓜和大玉米的成分，說不弄清成分就找不到恢復的辦法。”
“我們沒時間等專家學者的研究結果，我們需要儘快恢復，只能找你們。”
……
